十月花火祭

  “叫木西来？”李彦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小乐的情绪相当的低落。她见小乐没有反对，于是拨了电话给木西。
  木西在丁晨的病房里，接到李彦的电话便赶了过来。丁晨没有过来，经过了一夜的安静，丁晨激动的心平复了些，她知道小乐这个时候可能根本不想见到自己，自己固然牵挂着她，但是如果自己的出现只能加剧她的愤怒与痛苦的话，自己不出现更好。
  看着木西匆匆出门，丁晨靠在病床上，右手轻轻抚上凸起的小腹……
  木西进了小乐的病房，她闭着眼睛，脸上苍白，一个护士正在给她换吊瓶。李彦看到木西进去，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靠着木西轻轻的说：“她醒过来后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愿意睁眼，看起来平静，但是情绪低落。”
  “恩……你先和欢去吃饭吧，带上丁晨。我在这里看着她。”木西看着小乐，她很安静，但是看起来非常不好。
  “恩，给你带饭回来。”李彦说。
  “不用了，吃不下。”木西说。她确实没有胃口。小乐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医生能救她的身，却不能救她的心。她的心若死了，这样的悲剧难保再次出现。
  李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木西的肩，然后出了病房。从来成都，李彦觉得自己呆得最多的地方似乎就是这个充满药水味的地方了。她不禁摇了摇头。有些人，是在死里求生，面对每次困难，总是想方设法的度过。可是偏偏有些人，是一心求死，这个世界有这么多的不幸还没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先给自己一刀。李彦理解小乐对木西的爱，但是并不赞同小乐的行为。生命可贵，没有谁有权利说放就放，除了怯懦，李彦找不到一个词汇来形容自杀的人。无论失爱的痛苦有如何的深，在李彦的爱情观里，都找不出什么能成为自杀这样的行为的解释。
  爱情应该是美好的，得到了是幸福，应该庆幸有一个自己爱着的人同样的爱着自己，这是何其幸运的事情。如果得不到，那也该享受那付出的过程，那个过程让自己慢慢长大，爱不是交易，爱只是付出……用成熟的心态来对待爱情才可能拥有爱情并且真正的享受爱情。小乐的行为，李彦觉得她不光用一种怯懦伤害了自己，也用一种自私伤害了别人。
  叫上瞿欢和丁晨，三个人出去吃饭，只是丁晨没有什么胃口，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扒着饭虽然味同嚼蜡，但还是坚持着吃了半碗。末了又叫了份饭菜给木西带回去。
  木西守在小乐的床前，她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连嘴唇也是苍白的，这种贴近了死亡的苍白，让木西看着很是揪心。小乐躺着，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木西犹豫了下，然后抬手握着小乐的手：“小乐。”
  被握着的手，冰冷的，在木西的手里，轻轻的抖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死样的寂静。木西看着她，她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可是最终没有睁开眼睛。
  “小乐，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明白你在想什么。可是，小乐，你又错了……”木西轻轻的开口。
  “我们相遇，是我们的幸，因为你是个可爱的孩子，可爱而让人心疼的孤单的孩子，我想让你开心，让你快乐，我想让你生活在阳光下，我想让你知道，世界上美好的事物有很多，打开你的心，你就可以看到天地间无尽的美好。我是想，让你走出来……你也许经受过各种不公的待遇，但是，你要知道，世界上什么才是公平呢？人本身就是有差异的，人生因为这些差异而五彩斑斓。而你所见到的人，正因为她们的无知所以对你有了不一样的眼神，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们的错，错就错在，你用了别人的眼光来衡量自己的人生。小乐，对于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但是最重要的那个看法，是在于你自己的。你的孤单源于你对于自己的不信任，源于你对世俗流言的太过在意，你没有放开，所以你被伤害。但是当你有了足够高远的眼光，你能够看到自己的生命，看到自己的欲望看到自己的幸福的时候，你会发现，生命充满了乐趣，那些过往的一切真的只是生命中的插曲，甚至连插曲也算不上。当你独立的存在的时候，你会感觉到生命跳动的音符。你会去寻找到你自己存在的意义……”木西缓缓的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小乐说才好，关于自杀，爱上自己，是一个因，却也是一个果。这个果，是这个苍白而脆弱的生命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禁锢了思想的后果。木西看到这原因的深处，是生命的脆弱，是人性的一种不健全。而这一切，是因为社会没有给予足够的引导，而她也没有给予自己一个成长的出口。
  “我曾经告诉过你，小乐，你看春天的阳光多美灿烂，树木也发出了嫩芽，时间催生了这些美好，你会流连忘返，爱上那些鲜嫩的生命，而时间也会将这些鲜嫩的生命带到夏天，你会看到夏的浓郁，苍翠而繁茂，你会喜欢上那些浓烈，到了秋天的时候，你也许会爱上那收获的深邃，满地金黄会让你感动，到了冬天，一切安静，你也会爱上那份冰冷，一切肃清，干净得回到最初。时间催生着希望，时间也催生着毁灭，当你还小的时候，你也许会爱上一个洋娃娃，你并不知道你有一天会受到这场世俗的伤害，而在你伤心的时候，你也并不会知道，你会有一天遇上一个我，而现在，你又怎么会知道，在你未来的那么多年中，你会不会遇到一个让你动心动情，让你幸福的人？我们的生命并不长，你放弃了生命就是放弃了一切。放弃了也许会等着你的那个人……你放弃了一切……这不值得。”
  “我爱上了你。我想毕生都难有另一个，可以如你一样深入我的心……”小乐终于开了口。开口，就是悲伤。只是她在木西的话中，在生死一线间，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
  第五十八章 爱
  木西握着小乐的手却紧了些。小乐说话了，至少她有反应了。这句话虽然依然是悲伤的，但是毕竟已经让木西觉得欣喜。
  “当事情没有到来的时候，没有谁能肯定的说，现在的，就是永远的。你从现在的眼光看着现在，但是你没有学会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同样是春天，有人会爱有人会恨，同样是这样一个事情，你会觉得悲哀，但是过了多年，你也许会觉得这是财富，经历过，然后成长，然后你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才知道该怎么去爱……”
  “小乐，说到爱情……也许很长的时间，我不想跟你说这个，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应该说……小乐，你说，你爱我。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爱是付出，并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得到等价的回报，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如童话般的美好，一个人也许要经历很多次爱，经历很多次付出，才能找到那个和自己契合的人”
  “在来到四川之前，我爱过一个人，很深的爱过，我希望能和她共同度过我的一生，我愿意为了她付出所有，我也一直在付出着，付出着我的爱情，我的希望，我的一切。可是我愿意付出不代表对方也愿意付出，甚至不代表对方需要我的付出，我爱的那个人最后选择了一个男人，那是她最想要的，是她的幸福，而我只能放弃，我也很痛苦啊，可是我不能去要求别人来爱我，爱情，不是买卖，不是等价交换。爱情是选择，我选择了她，而她选择了另一个人。”木西语重心长的说，她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她觉得这些话对于小乐来说是重要的。
  “没有谁能够预见未来，所以在爱情里，我们会迷茫蹉跎，会不断求索，就像你的阿姨，她进入了婚姻，安静的过了八年的婚姻生活，她不能意料到有一天会遇到我，她不知道自己会遭遇爱情。”
  “而我们遇到的时候，又几乎以为我们错过了。我曾经感慨恨不相逢未嫁时，我曾经暗暗的伤心过，哭过，然后我们选择了对方。因为我们都在过去的时候不能意料现在。所以惶恐过，悲伤过，甚至失望过。”
  “所以，当爱情未来的时候，我们要做好准备，首先成为一个独立的，具有爱的能力的人，而当爱情来的时候，我们要勇敢的去追，但是小乐，你也必须在失败的时候，有接受的勇气……死亡并不可怕，但是死亡是彻底的怯懦，死亡并不能证明什么，也不能得到什么，死亡就是死亡，死亡就是放弃所有的美好，放弃所有的可能，放弃成长的权利……”木西狠狠的抽了口烟，死亡太沉重。
  “我跟别人说到你的时候，我总是说，你是个孩子，你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生活，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爱，怎么去承担……你还把握不了你自己，那么你又拿什么来爱呢？爱情，并不是小说里写的，满身缺点，依然可以丑小鸭一夜变白天鹅，并不是一次邂逅，两眼相望，然后就情定终生。那些都只是臆想，爱情没有那么简单。”
  “长久的爱情，是付出，两个人的能够契合的付出，而这付出是建立在同样的心里层次上的。否则激情过后，依然是两败俱伤。爱情是需要维护需要经营的一个东西，它的产生可以很突然，可是它的延续却必须理智。没有足够准备的人会在爱情中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你不比我小多少，可是在这方面，你确实是个孩子。”
  “现在你觉得你爱得悲壮，爱得惨烈，爱得绝望，爱得委屈，可是多年后，你也许会发现，你对我的感情连爱情也算不上，也许你只不过是感激我，感激我那样平等而满是关爱的对待你，也许你只不过是好奇，你只不过是被我给你讲述的外面的世界所吸引，只不过是在以往的那么多年里，你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人，你觉得我很好，可是，那只是因为你从不曾走出去，除了你自己，你只看到过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