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

“先去我家吧，去我家，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兰香，你先回家吧，我跟裴谨哥说说话。”潘玉知道他的顾忌，就将兰香支走。
  兰香也是个明白人，很听话。
  
  “裴谨哥，没有感情，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日久可以生情，” 裴谨的观点原来是这样，他又说，“田岭兄要是不回来，你怎么办？你不能等他一辈子……莲儿，相信我，我会对你好。”
  他一声“莲儿”叫的潘玉的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实在有些受不住。
  “裴谨哥……”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跟他说才好。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好吗？”
  “不行。”听到这话，她就清醒了，“我要等田岭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潘玉抬头，恨恨看他，她最讨厌人家对自己讲这样的话了，孰料，她的眼神没有让对方退缩，反而更进一步。
  裴谨又说了一遍：“田岭兄不会回来，就是续儿回来了，他也不会回来。”
  “你什么意思？”潘玉隐约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你一定知道对吧？你一定知道什么，告诉我，田岭他到底怎么了？死了？被乱刀砍死了？还是被战马踩死了？你说啊。”
  “他没死，只是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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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心中的大石块似乎陡然变轻了，她浮起微笑，静等下文，裴谨不说，她就追问：“为什么不会回来？”
  “因为他……入赘做了金人的女婿，换得治疗你双腿的血兰花还有潘续儿的命。”
  潘玉的神情呆滞了。
  “其实，并不是战场就有血兰花……”裴谨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武植和潘续抵达北方战场，确实找到了血兰花，可正要赶回来的时候，被金人一个性情顽劣的郡主豆清芳给遇上了，派手下鹰爪将他们捉了起来，因为武植在陌生人面前生性俊冷，长得又好模好样，自然被豆清芳给看上了，就要求他做她的郡马，他不答应，她就用潘续的命相要挟，甚至将附近的血兰花都毁之以炬，只留郡主府周围一小片园子。
  最后，武植妥协答应，留在了郡主府。
  潘续拿了血兰花回来，还没离开战场，就遇到了杨迁毅派去搜寻血兰花的人，于是，他决意将血兰花交给他们带回，自己则投奔军营，只想保家卫国，救回武植，可惜，他很快得知了武植与豆清芳成婚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就我知道，还有西门庆和他属下的人知道。”裴谨告诉他，“就是你爹，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连我爹也隐瞒？”潘玉万千愁绪，却不忘询问。
  “你不想想，续儿为何不亲自写封信回来？”裴谨引导发问。
  潘玉此刻思绪紊乱，想不明白，就摇头：“为什么？”
  “因为那是战场，这一刻活着，下一刻，说不定就死了，他是不想给你们留下盼他生还的希望。”
  潘玉只觉心中一凉，为弟弟有这样的心思而感到压抑和难过。
  “那这些消息，都是西门庆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打听来的。”裴谨承认，还说，“你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都被我收买了，因此，他们永远不会传递给你们任何消息。”
  
  潘玉没有做声，她知道他是为潘家好，所以一点也不怪他，只是，她真的很混乱，了解真相之后，知道唯一的结果，仿佛是武植永远离开了，以一种活着的方式。
  她有些怨念，那《水浒传》里面的桥段，到底是从何而来，主角都出现了，可为什么结局是分崩离析的？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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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然想到一些别人，就停步了，回转身问：“武老夫人和武松知道吗？”
  “武松回来那天，他们就知道了。”
  怪不得那天武松会是那种反应，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了，就只有潘家的人蒙在鼓里，不过，如果能一直蒙在鼓里，也好。
  回到家，她就没有把这事告诉潘弘治和曹氏，只是强忍着眼泪躲进房里独自承受，心念：《水浒传》的结局，不是历史。
  
  中午吃完饭，她就带兰香出去散心了，她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来到孔宋庄武家后面的那座山，第一次跟武植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就是在这里了。那个时候，她滔滔不绝，他还不大喜欢她。
  还记得那次喉咙被杨迁毅误伤到讲不出话来，他为她用手去给温热的药汁扇风，只是希望她能早点喝到药，又怕伤了她的喉咙，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看到了他的细心，然后慢慢有点喜欢到爱不释手吧。
  仍是微风拂面，只是没有那个时候的凉爽，除了寒冷刺骨，也没有他的伴随，就算她平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也再看不到他意外的神色，蓦然间，眼泪就无声涌出来了。
  
  “小姐……”兰香看到也很难过，心知自家小姐一定是想念武公子了才这样。
  潘玉交错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保持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睡着了。
  “小姐，小姐，”兰香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急急召唤，“武二公子来了……”
  武二公子？武松。
  潘玉忙揉揉脸坐起身，回眸，还真看到他面无表情立于不远处。
  
  “太阳快落山了，你怎么在这儿？”武松问。
  “现在就回去。”潘玉撑着身体站起来，拍拍衣服就要下山去，经过他的时候却不忘告诉他：“你大哥的事，我听裴谨说了。”
  武松眉梢轻挑，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变化。而在潘玉走至下坡路的时候，他却咕哝吐出一句话：“男女情爱之事，就是麻烦。”
  他根本不懂。
  
  既然来了，潘玉想想还是决定进武家看看武老夫人，见着老人家，她第一句话就是：“我都知道了，对不起，让您……”
  后面的她没有说出口，只觉这对于武老夫人来说，就像一场永无遇期的生离死别。
  老夫人是个明理人，她也知道潘玉心底的痛楚，就把她带进屋坐下，慈爱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都往好处想吧，至少，大郎跟我们一样，还活在这个世上。”
  “嗯……”潘玉点头，鼻尖一酸，有些经不住别人的安慰。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老夫人轻抚她的后背，笑着哄她，“以后啊，我还是你干娘，我们还是一家人。”
  “嗯，我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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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话的时候，武松刚好从外面进来，不免产生厌恶的感情——他似乎就讨厌女人。
  “如果真爱我大哥，怎么不嫁过来给我当嫂子？”他这样无礼，引来武老夫人怒声训斥，只是他不以为意。
  在这样的时代为爱情守灵，潘玉做不到，因此，她没有接他的话岔，而是问他：“你近期还打算去哪吗？”
  “与你无关。”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
  潘玉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把这个青年给得罪了么？他对自己真的是很不友好啊。
  他不欢迎自己，她也就不必要厚脸继续在这个屋子里呆着，跟武老夫人作别，她就要回去了。
  
  是时夕阳西下，武老夫人不放心，就吩咐武松送她，让人诧异的是，武松没有拒绝，只是一路，他也没有要跟潘玉讲一个字的意思。
  憋得难受，快到家的时候，潘玉就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这世上的女人，除了我娘，我都讨厌，古人有云，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你饱读诗书，怎么不知道吗？”他丝毫不留情面。
  “你讨厌女人，难道日后也不想结婚生子，也不想在家照顾你娘是吗？”潘玉反问道。
  “我娘我自然会照顾。”
  “希望你说到做到。”潘玉轻笑，暗含讽刺，想到书中描述的，武松将嫂嫂潘金莲开膛破肚，如若真的发生，联系他这种性格，倒真不是不可能。
  
  而就在潘玉走到门口的时候，武松突然抬高声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你跟我大哥还不是夫妻？”
  说罢，他就走了，留给潘玉满满的困惑，她真的搞不懂，他到底想些什么，嫌恶她，又似乎在责怨她。
  
  再有两个月就要过新年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要用多大的气力才可以想得开阔，才可以放下武植，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
  
  杨迁毅知道潘裴两家要结亲，整个人都癫狂了，他三番两次到裴府闹事，无休无止，他也迷茫了，不知今生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得到自己的爱人。他甚至买人刺杀裴谨，只是失败了，那些杀手根本不是裴谨的对手，或者说，裴谨的本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之内。
  从那次开始，裴谨这个人在他心里变得有些深藏不露的感觉，并且危险，这个他一直忽略的对手，终于变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然而，他也清楚，就算这个世界能娶潘玉的人都死光了，他自己也没有机会。
  他就是为了这个，才变得疯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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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很快到来，整个刑州城都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潘府也不例外。
  大年初一不出门，大年初二，从京城放假的裴太傅就带着儿子来准亲家了，老人家清爽利落，一看就是学富五车那类人，见到潘玉两眼就眯成了缝，万分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