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

  “可万一回不来……”裴谨的声音由高而低，“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打算什么？”
  “嫁人。”他紧紧看着她，良久沉默之后接着道：“你可知道伯父有意将你许配于我？”
  “什么？”潘玉一惊，想不到老爹动作这么快，反应过来之后，她便笑笑说：“你别当一回事，我爹根本不了解……”
  “我愿意。”裴谨突兀地打断她。
  潘玉愕然。
  “你好好想想吧。”说出这样的话，裴谨似乎并不脸红，反倒平静如常的样子，并不以为这有什么可羞涩的。
  旋即，他便转身离开了，让人看不清，他这是因情所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单纯地没有异议而已？
  
  潘玉皱了好半天眉头，忽而就当成一个笑话，笑出声来。
  翌日，裴谨还是会来看她，两人之间自然而然似乎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什么隔阂，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好像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
  
  又过去半月了，潘玉的腿渐渐有了知觉，她渐渐地能够脱离轮椅，被人搀扶着，也能小心翼翼行走，直到有一天，她可以脱离别人的保护，来去自如，所有人才敢说，她真的好了。
  
  这天，潘弘治笑眯眯来到潘玉的房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好的事——当然，自从女儿恢复健康以来，他郁结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爹，您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你有所不知啊。”潘弘治乐呵呵坐下，一边不让潘玉忙活为自己奉茶，一边告诉她，“你爹我可是福星高照，化险为夷了，女儿你纵使是冰雪聪明，也一定猜不到，府库被盗的银子，竟然被还回来了。”
  “被还回来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是啊，虽然没有如数尽还，却是还了一大半啊，你爹我这顶乌纱帽可算是保住啰。”
  “怎么会还回来？他们想干什么？”潘玉不免思索着嘀咕。
  
  “嗳，莲儿，这种事情，你就不用想啦。”潘弘治打断她的思绪，接着道，“爹今天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的。”
  “什么喜事？”
  “今早裴太傅寄来了书信，同意将你跟裴贤侄的婚事定在明年正月初八，裴老太医也答应了……”
  “爹，”潘玉当即就怒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都不告诉我和裴谨哥一声，就跟他家里人定了？您怎么能这样？田岭和续儿生死不卜，您怎么能……”
  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全都弄糟了，想到武植，想到弟弟潘续，她更是忍不住落泪。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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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潘续，当爹的潘弘治自然心疼，面色也很不好看，只是派出去寻找的人飞鸽传书回来得到的消息每每不如人意，他也是绝望了，已然失去一个儿子，他不想这个女儿在这乱世中有任何不测，他要为她的将来打算，给她许一个好人家，求一生平安。
  
  相顾无言，父女俩各自也能体会彼此的心情了。
  良久沉默之后，潘弘治才语重心长说：“莲儿，裴贤侄家的条件你也清楚，而且他也能接纳你，就算你一时半会心里还放不下田岭，他也没什么怨言，你们俩能在一起，也算天赐良缘了。”
  “爹，”潘玉也软言相劝，“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心里放不下田岭，又怎么能逼我嫁人？我一直把裴谨哥当兄长看待的，而且，只要一天没有田岭的消息，我都会等他回来。”
  “你这又是何苦？唉！”潘弘治重重叹气，起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回头交代：“明年正月初八，你必须嫁过去。”
  不容抗辩，他已跨出房门。
  
  潘玉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该去跟裴谨谈谈，于是叫上兰香便匆匆出门了，到了裴府，却听其家奴说他去了轩辕社，她也不坐等，径直要到那里找他，在一条绿荫小道上却是遇到了杨迁毅，自上次他拿血兰花到潘府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尽管杨迁毅终于得到血兰花救了潘玉的腿，可这也磨灭不了他在人们心中的罪过，他是不被原谅的。
  彼此注意到对方的存在，潘玉愣了愣就想走掉，杨迁毅见状忙上前拦阻了。
  
  “你真的好了吗？”他脸上荡漾的，是一丝发自内心高兴的笑。
  “好了。”潘玉并不看他，说罢又要走。
  而就在她走至他身后一点点的距离，他适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西门公子，请您放尊重点放开我家小姐！”兰香着急地大声喊道，“再不放我要喊人了。”
  可她又见自家小姐没有反抗的意思，就蹙眉静音了，心中是百般不解。
  
  “我想你，陪我说说话好吗？”杨迁毅侧身看她，声音里近乎哀求。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潘玉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掰开他的大掌，只是他有意不放，她就接着道：“松开，我还有事。”
  “西门公子，我家小姐让你松开……”
  兰香再要多嘴，就被杨迁毅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只剩眼神的忧虑，想这条路比较僻静，怕是很少有人来啊，西门庆想做点坏事，小姐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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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样不肯原谅我？”杨迁毅辗转到潘玉跟前，紧紧盯着她问。
  “不肯。”潘玉斩钉截铁地答，还说：“会有这样的结果，都是有原因的，而且，就算原谅了你，又能怎么样？”
  “我们可以做朋友。”
  潘玉诧异看他，这话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谁信？她不信，于是很快嗤笑出声：“你是在妄想能跟我从朋友往恋人过度吗？田岭只是暂时回不来，我此生，非他不嫁你信不信？”
  “如果他死了呢？”杨迁毅脱口而出。
  潘玉最忌讳的，就是听到这样的话了，看他一阵，脸色立马就阴暗许多，终于怒声吼：“松手！”
  
  “我说，如果他死了，你也非他不嫁？”杨迁毅反而非索要一个答案不可。
  “他不会死……”潘玉认真警告，“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样的废话，我会恨你的。”
  “我说如果。”杨迁毅还是不肯放过。
  潘玉就真的火了，大叫：“哪里来那么多如果？我叫你闭嘴。”
  她的声音很大，乃至将前面路口不知何时开始在那里站立的裴谨惊得眉头紧蹙，瞳孔发紧。
  “我看你真是入戏太深了。”杨迁毅气恨说。
  “你到底松不松开？”潘玉瞪视他，见他无动于衷，她就开始兔子踹了，一边喊：“我叫你松开！松开……”
  “潘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杨迁毅狠狠钳住她。
  
  看两人纠缠成一团，裴谨就快步上前了，大喝道：“西门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放开我金莲妹妹？”
  潘玉一见裴谨，忙规规矩矩作大小姐状站好，杨迁毅也松开了她，望着裴谨，心底老大不舒服。
  “你走吧，下次要让我碰见，我决不饶你。”
  杨迁毅不禁觉得好笑，这话要是出自武植的口中倒也罢了，现在竟出自裴谨口中，他满满不屑：“就凭你也能把我怎么样？不要说这种大话，哼。”
  “要不要试试？”说罢，裴谨恍然若动，一伸手就掐住了杨迁毅的脖子。
  杨迁毅大惊。
  裴谨并不想伤害他，缓缓松手就请他好走。
  
  “你会功夫？”杨迁毅诧异不已。
  “跟田岭兄学来几招，对付你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请吧。”裴谨示意让他快些离开。
  杨迁毅的目光在潘玉身上留恋半刻，终于迈开步子走了。
  “裴谨哥，你跟田岭学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潘玉也有些疑惑。
  “这个，也没什么好显摆的不是？”裴谨轻笑，而后撇开话题问，“你要去哪？”
  “我正想去轩辕社找你呢。”潘玉说。
  “噢？有事？”
  “嗯。”潘玉点头。
  “去我家吧，我们边走边聊。”裴谨建议。
  两人便并肩而行，却是忘了被杨迁毅点了穴道的兰香，走出两步方才想起来，害得小丫头脸都急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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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裴谨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她就恢复正常了，大口喘气。
  “这个你也会？”潘玉觉得新奇得很。
  裴谨笑而不答，只是问：“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小姐，小姐……”兰香喘过来，迫不及待想要说出心中疑惑，便打断了二人道：“小姐，适才那西门庆怎么喊您潘玉啊？”
  潘玉想了一下，告诉她：“潘玉是他喜欢的女人，已经死了。”
  “有这等事？”这次换裴谨讶异。
  “嗯，跟我长得有点像，”潘玉编故事，“所以说，杨……西门庆喜欢的，一直是那个潘玉，而我，只是她的影子而已。”
  听着表示明白。
  兰香若有所思点头，裴谨则是一句感叹：“这么想来，西门庆对那位潘玉小姐，倒是情痴如狂。”
  
  “或许吧。”潘玉听了不大舒服，就转到自己的正题：“裴谨哥，我爹要我正月初八嫁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她说，其实裴谨也猜得到，她就是为这事找自己来的。
  “答案，我已经说过了。”
  “你不能这样。”潘玉凝眉，“我心里，只有田岭。”
  “可是我……”裴谨看一眼兰香，突然不说了，有些话，他不想别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