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好像是那个女人不要小萱了。”舒宁道。
    “为什么？”
    “不知道。”
    舒宁是真不知道。
    除了N年前，子萱跟她说过她喜欢的人是一个女孩。子萱那时似乎很怕跟这个女孩单独见面，为此舒宁那一年还专门陪她回过一次家乡桐城。
    后来子萱就再没有跟她提起过关于这个女子还有她和这个女子的任何事。
    再后来的事，舒宁就完全不知了。
    子萱前几年还回过两次家，之后再没有回去过。
    这两年的春节程子萱也都没有回过家乡桐城，而是动员父母到了距离柏城不远的大伯家里一家人团聚。
    舒宁只隐约觉得程子萱还是在躲着那个女子。
    只是子萱不说，她也就从来没有打听过。
    “程子萱真的是说那个女人不要她了吗？”冉晓黎还想要确定这个说法。
    “具体怎么说的我也记不清了。晓黎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问着玩”，然后，冉晓黎不无鄙夷地补充一句，“那个女的，脑子里可以养鱼了。”
    不过，转念一想冉晓黎又非常开心，这样也好，这样她才有了机会呵。
    于是，冉晓黎更是几乎一有空闲时间就想往子萱那里跑。
    可是这个程子萱，不知道是天性迟钝还是故意装傻，总之，在冉晓黎看了，要么是一头反应奇慢的长颈鹿，要么就是一条滑不留手的鱼。
    不行，冉晓黎思忖着，我得找个时间跟这呆子挑明了，不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六月的某一天，冉晓黎对子萱说，“程子萱，你还记不记得你感冒那天说过的话？”
    “记得呵。”
    “记得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你说，在你生日那天，要我陪你一整天。”
    “记得就好。”冉晓黎满意地笑道，“这个周末就是我的生日，你要陪我一整天哦。”
    “没问题。”
    六月。沈陌尘最终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去一趟柏城，去跟子萱见一次面。
    这个念头在沈陌尘的脑子里已经萦绕盘桓了好些日子了，可是，她每每又在决定订机票的时候有点惶然，犹豫迟疑。
    已经到六月了，高考都已结束。
    还是前天楚桐专程来见她跟她汇报自己的考试心得时沈陌尘才惊觉如果她再不下决心去柏城见子萱，子萱就已经放暑假了，到那时她就不知道可以在什么去找她了。
    这个“发现”一出现，就促使沈陌尘下定了决心。
    虽然，她不知道现在的子萱是独自一人还是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者，有了什么其他的变化。
    说实话，她不相信余佳说的，“子萱总是说自己的生活没有变化，乏善可陈。”
    沈陌尘在想，至少要见一面才能了解她到想了解的一切吧？
    对于自己真的想要知道的信息，沈陌尘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判断的。
    以前是，现在依然是。
    一切的第二手资料对她来说都只能是仅供参考。
    算起来，她们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面。
    而她和子萱分离，已是五年多，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
    人生真的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她们只见了三次面。
    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恍如昨日，犹在目前。
    那股锥心的疼痛与无奈此刻回想起来竟然依旧尖锐刺骨。
    往事不堪细想，还是往前看吧。
    沈陌尘订好飞往柏城的机票。
    她选的是一个周末。
    周末子萱才会有空闲的时间吧？
    听余佳说，子萱的学习生活极有规律。
    余佳是在去年到柏城出差的时候专程抽空去子萱的学校看了子萱。
    回来后津津乐道地跟陌尘讲起。
    陌尘记住了每一个细节：子萱学校的具体地址和行车路线，子萱的起居作息时间，子萱的宿舍楼，子萱的房间号，子萱寝室的布局……
    沈陌尘发现从很久以前开始很长时间以来就是这样了，凡事只要是关乎子萱的，只要她听见或者知道了，就会不自觉地深深刻印在脑子里，不需要去刻意记住，任何时候，这些信息都清晰地印在那里。
    所以那一天她几乎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子萱在柏城学校的寝室楼。
    沈陌尘乘坐的是最早的飞往柏城的航班。
    从机场出来，她直接打的前往市区余佳推荐的她们单位的定点宾馆开好房间放下行李。
    不到十一点，她就已经收拾妥当一切。
    在穿衣镜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
    真要跟子萱见面了，她首先在穿什么衣服上都颇费踌躇。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外在形象同以前跟子萱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判若两人的。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她现在连子萱喜欢的是什么样造型的自己都一无所知并且毫无自信。
    她现在惯常保持的精致的妆面会不会令子萱感到反感或不适？
    沈陌尘放弃了去为自己画一个精致的彩妆的打算，只施了淡淡的粉底，抹了淡淡的口红。
    她已经很久没有画这样淡到几近于无的淡妆了，竟像是少穿了一层盔甲，无端的有种软弱感。
    只是想着还好走进的该是素颜朝天的学生居多的学校。
    也许服装也不能太张扬招摇才好？
    虽然，沈陌尘这几年来在外形上其实是张扬招摇惯了，一直保持着“奇装眩人”的姿态。
    可是，子萱向来是喜欢低调含蓄的。
    沈陌尘最后选择的是她所有衣衫中式样最简约素色的，“也许，这样和历来淡雅素净的子萱才相衬吧？”
    装扮完毕，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沈陌尘对自己的形象没有什么自信。
    “但愿子萱不会觉得不适应”，在心中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句话后，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程子萱的手机。
    “子萱吗？是我，沈陌尘。”
    程子萱在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的沈陌尘三个字的时候心底狠狠地抖了一下。
    “狼来了。”为什么那一刻她竟然是这种感觉？
    程子萱觉得沈陌尘是来告知她就要结婚的消息的。是不是要问她的地址要给她寄请帖呵？想到这里程子萱的心不由自主再次狠狠抽搐了一下。
    心跳太过慌乱急促，令她说不出话来。
    “子萱？子萱？——”电话那端沈陌尘的声音开始显出犹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拨错了号码，“子萱是你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握着手机紧贴着耳朵，程子萱回答的声音非常微弱，但总算是发出了声音。
    沈陌尘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电话这边的程子萱都听见了这声气息。
    “子萱，你现在在柏城吗？……我到柏城了……想见见你……可以吗？……”
    她到柏城了？她为什么要到柏城？她要亲口告诉我那个该死的“好消息”？她要亲自邀请我参加婚礼以示郑重？还是，她要亲自来看看昔日情人的“现状”？
    程子萱觉得自己就快窒息，又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子萱？”电话那端的人又在轻唤。
    “嗯。”程子萱让自己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发音。
    “子萱，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想见见你……可以吗……？”沈陌尘的语气里有种程子萱不熟悉的小心翼翼。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问话让程子萱无端的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和伤感。
    “想见见你，可以吗？”沈陌尘几时是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这么低声下气，这么陪着小心，透着心中有愧的人才有的底气不足，透着从情人到路人的生疏与客气。
    “子萱……？”
    “嗯，我在学校……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地址吗？XX区XX街，你什么时间过来都行……”子萱长叹一口气，说出这些完整的句子。
    “那好，我现在就过来。”
    程子萱此时正和冉晓黎在学校附近的一间KTV包间里。
    这一天就是冉晓黎要求程子萱要陪她一整天的她的生日。
    冉晓黎的生日的正日子其实是下周四。“可是周四我要上班你要上课，所以我就提前过生日了”，冉晓黎说，“你得陪我一整天，不许以任何理由爽约。”
    “放心吧我的大小姐。”
    冉晓黎安排的一天的日程是这样的，上午去KTV唱一个小时的歌，中午她请子萱吃西餐，下午子萱请她喝咖啡，晚上子萱陪她到影城看一部电影。
    她们到KTV唱歌还不到一个小时呢，程子萱的手机就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