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囧飞仙

她大惊。勾陈来了，她看那人穿着金黄玄衣走来，站在被扯落的纱帘边清凉说道：“广道玄君，你私自放罪仙览华来和春居，该当何罪？”
    沐焉辞急急走进来，站在他身后，正想开口请罪，览华拦口说道：“这是小仙的意思，与广道玄君无关。”
    勾陈双目在暗淡的光线中跳跃，一时看不清他的情绪。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鞭刑三十。”
    所有人都一惊，她怔了一怔：“什么？”鞭谁的刑？
    勾陈唇角掠起一丝笑意：“拿下广道玄君，鞭刑三十。”两个天兵从天而降，左右架住沐焉辞。
    她震骇：“慢着！”那条仙鞭一鞭下去，少说也得耗几十年的灵力，三十鞭下去就只剩一口仙气了！先帝虽然缺德，但也没对谁动过鞭刑，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儿子比他还缺德百倍，“玉帝，此事广道玄君也只是受害者，一切罪过皆由小仙承担。”
    玉清在身后忽然说道：“览华，别中了他的圈套，他只是想利用沐焉辞来牵制你罢了。”
    勾陈笑道：“说得好。”森森目光盯着她，“览华仙是自己跟本皇走，还是让天兵架你走？”
    她心中发怵，回头看了一眼玉清，玉清对她微笑，她忽然悟到，为什么荷姑千念念不忘玉清，都伤到只剩几口仙气，还能撑着比月亮迷人的笑脸。
    她只觉自己又被捅了一刀子，心痛之下只好跟随勾陈离开了和春居。
    一路上，勾陈前脚走，她后脚跟着，从头到脚发凉，她开始对勾陈近日的一系列荒唐行为进行了缜密推论。推论一，勾陈玉帝认为千年前她和玉清合力欺骗他，他的感情付诸东流，当他是个傻瓜，所以他愤怒他不甘，一直温情脉脉的清冷美仙终于爆发，抓了小曜控制其心魂下龙旨，其目的为了报复她和玉清。推论二，勾陈玉帝知道自己苦情千年竟然所爱非人，心痛不甘，抓了玉清，打算弃李桃花和她双宿双飞。当然第二种推论纯粹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但不管如何推论，总而言之一句话：勾陈抓了小曜，关押玉清，来威逼她，以沐焉辞来牵制她，真禽兽也。
    她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弧度，才发现跟着勾陈已经到了凌霄殿的殿门口，一声不吭地跟过几道廊，几个弯，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她抬头，惊了一下，不由又想自作多情一番：勾陈带她来他的寝宫……难道真的看上她了？
    她抬脚也不是，不抬脚也不是，两面不是人，踌躇在寝宫外犹豫了半晌，索性横了脖子，直了腰杆，一脚跨进门槛。这是天庭，他是玉帝，以身作则，霸王硬上钩的龌龊事他绝对不会做。
    事实证明，的确是她自作多情了。
    从她一脚跨进玉帝的寝房，勾陈半个字都未曾说上，杵在书案前，一动不动，端着一股子清高模样。这倒和她先前认识的勾陈像模像样极了，但看见他的脸，她的头就开始发胀。
    她和勾陈像两条吊死鬼闷声不吭地杵在寝房里，刚开始庆幸的确是自己自作多情，时间久了，她依然庆幸自己自作多情，但两行老泪几欲流下来。
    先帝唉，她要不动声色杵到什么时候？
    大概杵了有半个时辰，勾陈才慢吞吞地悲叹了一句：“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让我白白当了一千年的傻子。”
    她一怔，听他的语气似乎想对她诉诉衷肠，她拱手道：“玉帝，此事当时我并不得知。”
    勾陈语气一冷：“哦？览华的意思是此事全是玉清在背后作怪。”
    她一惊，连连说道：“不是，此事小仙也有责任，玉帝要怪罪，就怪罪小仙罢。”她假惺惺叹气，“就怪小仙不该来这个尘世。小仙本是一棵无心无魂的桃花，算来算去，不该是个神仙，更不该是个人，说得难听点，连头畜生都可以在小仙面前趾高气扬。”
    如此作践自己，何苦来着。
    勾陈却不如以往的受用了，冷脸一黑，道：“说了那么多，就是想为玉清揽罪？”
    她又大惊，忙双膝跪地，抬头道：“玉帝，小仙想知道，玉帝到底想做什么？”索性撕破脸，看他怎么整她和玉清。
    “本皇要你们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她不由又想到方才在路上的那两个推论，在心中又细细斟酌了一番。勾陈要他和玉清后悔什么？后悔没将实情告诉他，还是后悔她没和他相好上？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忍不住问道：“玉帝为什么要让我们后悔？”话出口，才知问了个蠢问题。
    勾陈冷冷扫了她一眼，几步走到她眼前，一把擒住她的手：“为什么？你当初为何要说自己是荷姑？玉清为何要把通灵玉给荷姑？”她的手被捏得紧，三分用力，七分痛意，“我爱错了人，用错了心，你们很得意？”
    她痛得老泪欲流，她不得意，也不敢得意，她怎敢在玉帝面前得意。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心口不一，居然就那么愚蠢地说出口：“玉……玉帝，在前尘镜里看了自己的前世并未觉得有啥好得意的，但现在小仙真的有些得意。”
    这话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她再一次觉得自己非但不成器，而且很愚蠢。她倒霉没关系，反正不管做人做妖还是做神仙，她一直都在倒霉，就怕最后倒霉的是玉清，又或者是小曜，更或者是沐焉辞。
    她真是蠢呐。她想。
    勾陈捏着她的手盯着她很久，似乎在打量一只猪应该是生吃还是煮了吃。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她站着，噤若寒蝉。
    勾陈又开始长达半个时辰的沉默，她心中直发怵，杵在原地既艰涩又乏味。天唉，这样还不如一刀捅死她算了。
    她趁这个当头，又开始反复推敲那两个推论，推前推后，推左推右，都觉得勾陈美仙实在没必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做那么多荒唐事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
    “览华。”终于，长久的沉默后，勾陈十分沧桑地叫了她一声。
    她反射性问道：“玉帝何事？”
    “过来。”她愣上一愣，看着他朝她伸出了手来。勾陈的双目在光下清冷平淡，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一只掉进虎口的病猫，气恹恹地走上去，站到他跟前。
    额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从眼到鼻，又从鼻到唇，勾陈的手指缓缓触摸在她脸上，她心肝抖上几抖，不由退了几步。腰一紧，被一双臂箍住了！
    这是天庭，他是玉帝，他想霸王硬上钩？！
    勾陈看着她道：“就算你现在很得意，也得意不了多久。当年我害你如此，我定会好好补偿你，至于其他人就要看览华你的意思。”
    “娘？”一声嫩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愣住，转过脸望去。
    先帝总算可怜她，给她一个惊喜的安慰。她儿子小银龙依旧是五百年前那副肉滚滚的身子，蹬着两只短小的小粗腿噌噌噌跑过来，两只前爪摸着她衣角，用稚嫩的嗓音问道：“娘，你和爹在干什么？”
    爹？
    她把自己的头扳过来，愣愣地看着勾陈，勾陈眼底无波无澜，一潭寒水。
    小曜不是她和玉清的儿子么？是老天在玩弄她，还是先帝仙逝了还要耍缺德，又在背后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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