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位游戏

  不晓得还可以再温馨多久，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多的机会去体验更多的东西。
  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她几乎用尽全力想要占据他更多的时间。
  见过西川之后，本来的仓皇无措，又被陆沐年透露的病症惊住。
  运动神经元症，运动神经元逐渐退化，肌肉逐渐萎缩，说话、吞咽和呼吸功能减退，直至呼吸衰竭而死亡。
  几乎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眼睁睁的等待死亡。
  他还能笑着安慰她，已经联系好了医生，可以安乐死。
  她毫不意外他的决定。
  那么骄傲的男人，怎么能接受就这样无力的一点迈向死亡，没有办法挣扎的。
  而她能说什么呢？
  所有曾经的种种怨忿都锁在时光里暗淡的褪色。
  而她本来被西川告知事实的惊慌挣扎，在这样的比趁下，又似乎不再那样的鲜明的纠结。
  至少还有机会面对，是比较好的事情吗？
  是吧。
  这些天里面，在想着要不要告诉Feya，在想着怎样去面对兄长家人，在想着是否要跟乔君安坦白。
  三哥在第一时间里就清楚了她接触的人和事。
  却很直接不容许她逃避的告诉她，不可能就让她一直以顾潇彤的身份生活下去的，她还是要回到她熟悉的家人朋友身边，继续这一场休假一样的日子之前的工作。她总是要让乔君安知道的，而如果她不说，那么哥哥们会替她讲清。
  很多的心绪烦扰。
  而至少在面对支离破碎的现实前，容许她做最后的沉迷吧。
  很可以温馨享受的家人的时光。
  “去坐那个吧～”凌锦程远远指着，轻轻的说。
  摩天轮，多少偶像剧里最俗不可耐的道具。
  但是，她还是希望可以有机会体验。
  原来她也还是一个最俗不可耐的女人，也还是会憧憬一些美好的传说。
  坐到小小的摩天轮隔间里时，儿子已经睡的憨甜了。
  他大概是今天玩的最开心的那一个了吧，心里面没有任何负担，开心的毫无杂质。
  她有些羡慕和嫉妒了呢。
  伸手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他柔嫩的面颊，软软小小的耳朵，这个从开始的远远渴望的看着她的小家伙，变成那个依恋的偎着她的小男孩。
  她的宝贝，不是从她的身体里生出来的，但是却是从她的心里面生出来的孩子。
  而她和乔君安之后，未可知的关系的变化，会不会影响到他？会不会伤害到他？只是想想，就让她觉得心疼。
  乔君安是带着宠溺的心情陪着太太来坐摩天轮的。
  他从来不看那些所谓的偶像剧，但是也不妨碍他知道这个著名的道具。
  在他们和好之后，一直都端庄稳重的她，还是有着这样小小的浪漫的天真。
  只对他展现的这一种天真。
  他是有着些得意的愿意满足她的。
  小小的隔间开始随着摩天轮的转动而缓缓的升起，她一直都没有说话。
  乔君安开始只是以为她在害羞或者怎样的，只是不经意悄悄瞥她的时候，看见她柔柔的触摸他怀中他们小小的男孩儿。
  依恋的温柔的神情举动，可是是他的错觉吗？
  总觉得那样的神情里，还混杂着不舍的留恋的忧伤。
  他的眼神在不经意间带进了一些影子，所以开心也只是暂时的吗？到底怎么了？一直都在他身边的她，忽然间的不安，焦灼，神思恍惚。
  他了解夫妻之间也还是需要保留空间，他并不想用调查的方式来侵犯她的隐私，不想离的太近，而伤害到彼此。
  那时想要了解她那些年的生活，也只是想要弥补那一段日子空白的转变，只是想要明白自己的亏欠，想要更好的走以后的路。
  而现在，她的这样明显的反常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措，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应该和她谈谈的，但是每每的起头，都被她微笑着说没事，很好而敷衍过去。
  唉，女人真是难以搞懂的生物。
  即使那是他爱的女人。
  不能善解人意的猜测太太的心事，那还是靠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做一个完美的老公吧～乔君安想着，做了个决定。
  摩天轮的速度不算快，但还是终于升上了顶点。然后在最顶点会停留一段时间。
  在这个游乐园的最高处，透过透明的包厢，俯瞰整个乐园的景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远远近近的灯光，有一种喧嚣的温暖，又有一种高出远离的清冷。
  离天空很近，离星星很近，离美好的梦幻很近。
  转头仔细的看身边的这个人，忍不住深处手紧紧的与他的手指纠缠。
  乔君安相当温柔的回握她的手。
  他做好了准备，应该在这种浪漫的地方讲一些浪漫的话。
  嗯……说什么呢？有些伤脑筋，太酸的情话他真的讲不好，而且都已经这么老夫老妻了……
  “乔，君，安～”她轻轻的慢慢的唤他的名字，几多温柔缠绵，不舍哀伤……
  怎么了？乔君安只好更快的转动那颗商场上无往不利的脑袋，快想出什么说的吧～
  “乔君安～”更轻的更执着的声音。
  “乔君安～”她拿他的名字做咒语用吗？
  乔君安叹口气，小心的把儿子抱好，腾出一只胳膊，揽过她的肩膀靠在他的肩上。
  “彤，能又在一起真好。我想一直这样下去，我们，一直一起幸福。”话说出口的时候，倒真的有了很多感慨，是的，一直这样下去，就是他最幸福的期望了。
  觉得她的身子有一瞬间僵硬，呃……难道是不满意吗？也许应该讲一些星星月亮的话？
  还在纠结，听见她埋在他肩头闷闷的声音：“如果要你选，你更喜欢那时候的那个我，还是现在的这个我？”
  嗯？轻轻挑了挑眉，然后无奈的宠溺的笑，女人的奇怪逻辑，奇怪问题。
  轻轻的转头吻她的头发，“全都喜欢啊，因为都是你啊，都是我的Kathy啊～”
  “不能全部，一定要选一个～”凌锦程抬起头，执拗的看他。顶点的灯火，打在她脸上的光亮。
  她的目光太迫切认真，似乎有些着急，他安抚的抱她，好吧，如果真的选的话……
  当然是真的一直都爱着的啊，只是那时的她，他爱着的那些明媚的灿烂，他们有过的美好的时光，但是却没有办法在生活里走下去，只能看着那些笑容被染上忧愁，只能彼此伤害，疼痛，远离。
  所以……“现在吧～”再次沉淀过的爱，可以温柔的抚慰而不用害怕被火焰灼伤，不仅相爱，而且能够相伴。
  他这样想着，然后感觉她放松了身体更紧的偎到他怀里，温暖的呼吸一下下打在颈畔，有些痒，也有更贴近的存在感。
  凌锦程唇边有一些释然的笑容，即使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明白她想问的问题，但还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安慰。
  那么，找个时间告诉他吧～
  恐怕他会很难接受……那先暗示他一些吗？
  摩天轮还在继续转动，在顶点停留片刻之后，还是慢慢的转了下去。
  最后
  “其实也没有多少用的～”被压着又做了一通检查下来，陆沐年有些无奈的笑。
  “吃药总比不吃能稍微控制住，就算求个安慰吧～”凌锦程或许还难以决定要怎样解决自己的事情，这些天兄长的联系总是着意避开，她做出了决定，却还没有决心去做。倒是用了很多分心思去注意陆沐年的病情。
  陆沐年没有再说话，他对自己其实已经不在意了，而他在意的，也许没有他会过得更好吧～她已经拒绝他的任何形式的接近，明白的表示了不想再接触他。她可以有这样坚定的拒绝的决心，他也应该足够要放心了吧。而为什么心里面其实觉得有一些黯然。
  再往走廊口走了几步，觉得身边的凌锦程忽然停了下来，正要转头看她怎么了，却抬头的霎那怔怔在原地。
  隔着长长的幽深的走廊，像隔过深深浅浅时间的海，她在彼端就好像从未曾离开。
  凌锦程和何浅浅对了一个眼神，悄悄的走开。
  坐在车上，凌锦程浅浅的叹，“我以为Feya不会那么快接受事实呢～或者也没有那么快做好决定……”
  何浅浅撇撇嘴，“你总是小看人家，当她小孩子一样，把事情都替她揽着，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在长的……不管是什么结果，有个结局也好。……那都是人家的事情了，你呢？……有人要我转达最后通牒……”
  乔君安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眼神晦暗难懂。
  对面坐着的人把摊起的资料收好，递了过来，“抱歉，能力有限，有些事情，我们也实在没有查出缘由。”
  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任对方起身带上了门。
  手指拂过文件袋的封口。
  再多看一遍也不会更有用。
  不是不够详细，而是太详细。详细到很多事情无法解释。
  沉默片刻，然后……
  打开抽屉，把文件袋放了进去。
  是的，有很多解释不通的东西，而最奇怪的却是……居然查得到这么多的东西。
  好像有人特意摆在他面前，想让他看到。
  笑了笑，他已经不是好奇心盛到一切都要绝对的答案的年纪了。
  拿起了要批示的文件，翻开。
  "怎么今天偏偏愿意去了？"乔君安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开口问，半是揶揄，半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