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际会庚子年

第123章


大清朝自建朝至今,两百多年,积贫积弱,沉疴难返,岂是你们一群无功无识的举人扳德过来的?莫说天下人,就是老佛爷那一关,你们就过不了!”顿了顿,岳云峰低沉了语气,难得的语重心长,“谭家老三仗着自己有些见识,学识渊博,就想挖了大清的墙角?!阳称改革,阴怀诡意,不但动不了朝廷半分,光是大清几百年来建起的城墙上掉下来的灰也足以把他压死!八旗子弟,汉家露营,无论哪一个他都动不得!你也是出过洋念过洋学的,怎地也不自量力学这等螳臂当车之事?”
  见岳楚骁不答话,岳云峰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为父疲累了,你先下去吧!此次暂且饶过你,若再让我发现你与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小心你的狗腿!”
  吴幽儿从安置何雨落的房里出来,刚踏出门口还留着的笑走出几步就化作了冰霜,左右手交互一扯,“叮”的一声清响,一个碧玉的手镯滚了几下,掉进了水沟里。
  “呸!”吴幽儿啐了一口,“若不是老娘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还有些用处,老娘就是多了只手也不会给你提半个鞋!一个破落手镯就把老娘打发了?你也太小看了我吴幽儿!”
  “哟,三姨娘这是发得什么火呀!”一阵娇媚的笑声,正是岳云涛的妻子赵小青走了过来。
  吴幽儿愣了一下,立马笑颜相迎,“弟妹什么时候过来了呀?”
  赵小青“哎呀”一声,“三姨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这个院子本就是我们之前住的啊,听说有人要住进来了,所以过来收拾一下东西!”
  “瞧我这人,还真是不知道——”吴幽儿一脸惭愧。
  “姨娘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我就不同了,这院子里有多少根草,这草的叶子有多少根,我也是一清二楚的,姨娘有什么事尽管问我啊!”
  “那是自然——”吴幽儿的笑已经有些僵硬了。
  赵小青哂笑了一声,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屋里头住的这位可是大哥新收的?”见吴幽儿点头肯定,赵小青抿嘴一笑,“我说呢!姨娘这些日子怎地这么忙,原来是为了此事,只是——姨娘莫要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你什么意思?”吴幽儿脸上笑意全无,冷冷问道。
  赵小青笑了一下,“姨娘不要这么大心气儿,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大哥虽然老糊涂了,可也不是好糊弄的,男人么!虽然没有几个不风流成性的,但是他们岳家的男人,还真是少有的钟情,和大嫂这么多年过来,也没见他亏待过大嫂。我是怕,你就算把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安插在他身旁,他也只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所以说,与其一注压定,不如一箭双雕——”
  “弟妹的意思是——”
  赵小青凑近了她耳边,耳语了一番。
  “这样可行吗?”吴幽儿眉心微蹙,嘴角舒展了不少。
  “姨娘放心,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少了谁都不行,只要你我不说,这事儿啊!还真是可行!更何况,他们岳家,家规第一条,戒的可是□,他儿子若是做出苟且之事,我就不信老头子还能偏得了他——”
  借计用计家法烈,栽柳无人心更伤
  夜深沉,又下起雪来,雪花星星点点地漂浮在空中,发出莹亮的光色。院子里的雪刚被扫去,如今又积了薄薄的一层,间或几个大大小小的脚印突兀地印在地上,显得落寞。乔木都已落光了树叶,难得的几根长青藤也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万物都畏惧如斯的严寒,躲进了睡梦里。
  盘曲虬龙的树丛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轻快的脚步显得有些匆忙。他小心地从树丛里穿了过来,绕开一旁的院落,几个来回,便在一处破落的院子前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他走了进去。
  “谁?”里面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来人身子一震,显然受到了惊吓,“是,是我——”
  “是你?”岳楚骁惊异地转过身来,“何姑娘,你来做什么?”
  “不是你,你让我过来的吗?”何雨落诧异道。
  岳楚骁凝眉不语,脸上却是毋庸置疑的否决。两人沉默相对,都意识到了什么。
  一阵风吹过,满地的纸钱被燃起的火星烧得烈烈作响。明日便是岳楚骥的忌日,他是来祭奠大哥的。
  “是三夫人说少爷有事找我——”突然何雨落“啊”的一声,惊叫道:“快!快捂住鼻子,快啊!”
  岳楚骁不明所以,只闻见空气里一种清香弥漫了开来。
  “这里面有药!”何雨落指着燃烧的纸钱,闷声闷气地急叫道:“纸钱上被人沫了□!”
  岳楚骁一惊,低头看了一眼燃烧的火堆,只觉得浑身上下顿时热了起来,他咬牙哼了一声,嘴角漫开一抹冷笑,“被人算计了。”
  “快啊!捂住鼻子——”何雨落还没说完,一个黑影就猛地抱住了她,骇得她大叫:“你要干什么?!”
  “我不会伤害你,不要动,不要动!”岳楚骁咬牙说道,心里就像燃了一个火炉,腾腾的热气随着在筋骨里四处扩张,燃烧着他的肢体,撕扯着脖子上的束缚,岳楚骁向后大退了一步,手却毫不放开,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要乱动,不要惹我——”
  何雨落惊慌之余,也不敢再挣扎,任由岳楚骁抱着他半拖半推得抵到了枯藤交织的墙上。
  “你,你还好吗?”隐隐感觉岳楚骁的身体烫得吓人,气息也越来越猛烈了。
  “再等,再等一会儿,你什么也不要说——”
  忽然“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继而是乱糟糟的脚步声,“快!在这边!”还有逼人的火光,一片一片朝这里蔓延而来。
  “终于来了——”岳楚骁冷哼一声,手上突然用力,“刷”地一下,何雨落的衣袍顿时裂作了两半,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荒败的小院里,破败的门被猛地推开,火光烈焰,映出岳云峰暴怒之下铁青的脸。抱着昏厥的何雨落,岳楚骁冷笑……
  醒来是在一阵剧痛之中,像淹没在无望无际的海里,看不到边,也触不到底线。耳边是父亲盛怒之下的喝骂,还有掀人皮肉的家法。微微睁眼,仿佛看见氤氲的烛光里,那些陌生却又血脉相连的画像在对着自己无声的哂笑。
  “老爷,少爷醒了——”
  话音刚落,下颔就被一双大手死死地钳住,父亲盛怒的脸迎了上来,“你这个畜生!”咬牙的怒骂,随之而来是震耳欲聋的耳光。
  “畜生!老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你这么个寡廉鲜耻的东西!禽兽都知亲疏有别,而你,你居然偷腥偷到你的姨娘身上!你禽兽不如!”岳云峰连声怒喝,腿脚一刻不停地朝岳楚骁身上踢去。
  岳楚骁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动弹,全身上下像被剥了筋骨一样,□的疼。
  “你怎么不说话?啊?岳楚骁!你不是巧言善辩吗?你把老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你衣冠楚楚,欺上瞒下,做出如此苟且之事,还有什么不敢说?!”
  “父亲,父亲要我说,说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岳楚骁呢喃着,嘴角渗出一丝血。
  岳云峰闻言更怒,连声叫好,抄起血迹斑斑的家法棍子,猛地一下兜风砸了下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棍子一半砸在条凳,一半砸在岳楚骁小腿上,从中间裂了开来。岳楚骁一声惨叫顿扼在喉口间,只剩下嘶哑的呻吟。
  一脚踏进祠堂大门的岳楚炀被这一声巨响骇了一跳,忙加快了脚步往里走去,却被吴幽儿扯住了衣襟,吴幽儿正声低语:“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可别给乱来!心软成不了大事!”
  岳楚炀没有片刻停留,甩开了吴幽儿的手。
  “楚炀,你过来,”岳云峰对着大儿子喝道,“你给我打死这个畜生,给我撬开他的嘴,给我打——”
  “爹爹息怒——”岳楚炀正欲下跪。
  “够了!”岳云峰额上青筋暴起,“谁还敢给这个畜生求情,就给我滚出岳家!”
  岳楚炀看着面前何云捧着的暗红色的藤条,心里一阵发寒,连手都抖了起来。
  “给我扒光了打!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要脸面!”
  家丁们七手八脚地凑上,把血迹斑斑的衫子从岳楚骁身上揭了下来,干涸的血迹连扯下一段皮肉,连最后一条衬裤都被剥尽,祠堂外顿时响起了一篇惊吁声。围观的丫头妈子们瑟瑟地缩了头,啧啧惊叹。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岳楚炀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接过藤条,俯下身子劝道:“三弟,好歹说句话,求个饶啊——”
  岳楚骁撇了撇嘴角,俊俏的脸因为疼痛而显得扭曲。
  “打!”耳边又响起父亲怒气冲天的催促声。
  岳楚炀无奈,颤颤地挥起了藤条。
  只听得“啪!”破空而出的一声惊响,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来,暴风骤雨一般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岳楚骁想笑,发出的却只有痛呼,感觉自己像一围剥光了鳞片的鱼,搁浅在海滩上,暴露的筋骨被烈烈燃烧的阳光一下一下抽打着,扭曲着,挣扎着,无法逃脱——
  鞭鞭见血。岳楚炀怔了片刻,却丝毫停不下手来,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不想岳楚骁受此刑罚,可是心里却有另外一种感觉牵扯着他,令他无法停止。
  看着藤鞭下微微颤抖的身躯,辨不出模样的皮肉,他脑中掠过一丝一丝恐惧,被藤条划开一道道血痕的臀腿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血红,他的手颤抖着,心里却一遍一遍地闪过一个令他恐慌却无法消除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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