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悬棺之谜

第42章


老头子很不高兴地盯住他望着。“现在,我请求你,根据现代心理学的全部知识来进行分析,”艾勒里大声说道,“象他这样一个人——从这本日记可以充分看出,此人对自己的一切都加以戏剧化,此人通过自我表现而感到病态的满足,这是一种十分典型的人物——这样的人,到了即将结束生命之际,难道肯白白错过千载难逢、独一无二的、天大的机会,而不对这样一件人生无上大事,铺叙发挥一通吗?”
    “也许正是由于想到自己面临着死亡,所以把心头的种种思虑全都放到一边去了。”侦探长表示他的看法。
    “我不以为然,”艾勒里忿忿地说道。“史洛安,他既然接到电话,知道警察方面已经怀疑上他,他自己心里明白再也不能逍遥法外了,能够不受干扰地办些事情为时不多了,在这种情况下,照他那种个性,势必产生强烈愿望,非把自己最后一点英雄史迹载入日记不可。……况且,客观条件也支持了我的这个论点,那就是:出事的大致时间——十一点钟——正是他习以为常地在这本小小的日记中倾诉衷肠的时间。然而呢,”他喊了起来,“这一夜他一个字也没记,没记一个字啊!”
    他象发高烧似的两眼水汪汪,于是侦探长站起身来,瘦小的手按在艾勒里肩膀上,简直是用母性的温柔去摇晃着他。“来吧,别太激动啦。这话听起来确是不错,但并不能证实任何问题呀,孩子。……去睡吧。”
    艾勒里听任自己被馋进了父子两人的卧室。“对呀,”他说,“它什么也证实不了哇。”
    在一片漆黑中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听见父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便自言自语道,“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心理上的迹象,使我产生了疑问,吉尔伯·史洛安究竟是不是自杀!”
    卧室阴冷黑暗,不给人以舒适之感,也听不到任何反应。艾勒里作了一番哲学家的自我表现之后,睡着了。他整夜梦见一位有生命的日记本,跨在奇形怪状的棺材上,它挥舞着左轮手枪,对准月亮里的人射击——那张月亮脸形一点不差就是亚尔培·格林肖。
    ① 麦克佩斯夫人(Lady Macbeth)——莎士比亚著名悲剧《麦克佩斯》中的角色。
    ② 这是莎士比亚剧本《哈姆雷特王子》中的一句道白。
    ③ 原文是拉丁文deus ex machina,本意为古代希腊、罗马戏剧中用舞台机关送出来参与剧情进展的神仙,后来引伸为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扭转局面的人物。
此处引用类似的中国成语。
    ------------
第二 部
    “大多数现代科学伟大发明,基本上都是由于发明家坚持运用严酷无情的逻辑去观察一系列作用和反作用。……“拉瓦泽①关于纯铅‘燃烧’后的简单解说——它现在对我们来讲似乎很简单——揭露了千百年之久人们心目中对燃素这一不可知事物所抱的谬见——他的结论在我们今天的科学水平看来,实在是平淡无奇、浅近得无与伦比了;他认为:既然一个物质在空气中燃烧之前的重量为一盎司,而在空气中燃烧之后的重量为一点〇七盎司,那就意味着空气中必有某种物质增附到了原来那块矿石上了,以致于增加了重量。……人类共花了一千六百年之久才领会到这一点的,对这种新产品命名为氧化铅。
    “没有一项犯罪现象是不可能加以解说的。坚毅不拔和简单逻辑,乃是侦探的命脉所在。在不善思考者看来是神秘莫测的事,在深思熟虑者看来就是昭然若揭的当然之理。……侦缉罪犯,再也不是中世纪的求神问卜那一套方法了,而是现代科学中最精确的一种。其根本在于逻辑推理。”
    ——摘引自乔治·兴奇克利夫博士《现代科学的馀事》(147-8页)二十二、疑无路    艾勒里·奎恩越来越灰心失望,他满脑子形形色色的经典知识,但他此时发现希腊罗马的古哲也不能给他解围。艾勒里感到束手无策。眼看着一天天过去了,空留下日深一日的惆怅之感,心情中没有丝毫欢畅,一味辛酸痛苦。
    然而,别人呢,这个礼拜却过得好不热闹。史洛安的自杀和下葬,就象洪水开了闸。大小报纸,连篇累牍地绘声绘影,抓住吉尔伯·史洛安的身世大做文章。
他们对这个死者百般辱骂,甚至不肯多费手脚把辱骂的词句推敲修饰一番,以至于互相矛盾,破绽百出,弄得史洛安名誉扫地,臭不可闻。这股浪潮也波及他的家属,苔斐娜·史洛安算是首当其冲,大量的文章也做到了这位遗孀的身上。卡吉士这所房子,成了一座巍然屹立的灯塔,招来了一大批百折不回、勇往直前的记者的航船。
    有一份小报,其实大可名之为《大企业报》——但它却不以此命名——向这位未亡人提出,愿意付给她一大笔钱,只要她答应让一组文章在她亲笔签名的题头下刊登出来,由编辑部冠之以总标题:苔斐娜·史洛安自述与一个杀人犯的同居生活。这样一个慷慨的条件却遭到了白眼,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然而这家报纸不愧为新闻界厚颜无耻的典范,毕竟挖掘到了史洛安太太第一次婚姻中的某些私事秘闻,拿来公之与众,也算是大有成就,仿佛获得了考古学方面的辉煌发现。
年少气盛的阿仑·切奈把这份小报的一名记者狠揍了一顿,打得他眼青鼻肿,狼狈地回到了该报的本地新闻编辑主任那里;费了好大的幕后斡旋之力,总算保住阿仑没被该报控告他行凶,没被逮捕法办。
    就在这些无聊文人象乌鸦绕着腐肉聒噪的那一阵子里,警察总部地是难得这亲清静。侦探长重又料理起不那么伤脑筋的日常事务,只不过有时要为这个或那个问题作一点说明,以便圆满完成“卡吉士——格林肖——史洛安案件”的正式公文,一般报纸就是这样称呼这个案件的。对吉尔伯·史洛安的尸体解剖检查,卜劳迪医生进行得彻彻底底而又马马虎虎,丝毫找不出谋杀的迹象;既没有毒物,也没有暴力的印痕;子弹的伤口正是一个开枪打自己太阳穴的人所造成的子弹伤口;于是法医办公室就准予发还史洛安的尸体。让它安葬在郊区公墓的一个鲜花环绕的墓穴中。
    在艾勒里·奎恩看来,仅有的那一点点可以勉勉强强接受的实情就是:吉尔伯·史洛安是立时三刻毙命的。然而,艾勒里自己也承认,在这重重迷雾之下,他看不出这一事实能解决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在一片昏暗之中,他还不知道这片迷雾很快就会消失了;吉尔伯·史洛安顿时毙命这一事实,即将成为一个清晰可见的路标了。 
    
    ① 拉瓦泽(Antoioe Laurent Lavoisier)——1743-1794,法国化学家。
被誉为近代化学的开创者。
    ------------
二十三、奇谈
    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是十月十九日,星期二,午后不久。
    史洛安太太是如何避过那班折磨者的精明耳目的,她没有细讲。事实就是,她没人伴送,也没人跟踪,就来到了警察总部——当然罗,一身素静的黑衣,戴着薄薄的面纱——用胆怯的口吻说,她有要紧事,求见理查德·奎恩侦探长。理查德·奎恩侦探长似乎觉得最好让这位太太一个人去自怨自艾算了,然而,他身为一个堂堂绅士,对待妇女总是不忍重拂其意的,所以他出于无奈,只好接见了她。
    她被引领进来的时候,侦探长只是独处一室——这位带点娇气的中年妇女,目光却是火辣辣的,即使隔着面纱也能透露出眼中的火焰。他叽哩咕噜了几句安慰遗孀的老生常谈之后,拉过一张椅子请她坐下,自己靠着办公桌站着等她开口——仿佛站着就能暗示她:侦探长的生涯确实是紧张忙碌的,所以,她如果肯直截了当把话讲完,那对全市都有好处。
    她倒确是这样开门见山。她声调中略微有点歇斯底里,说道:“我丈夫不是一个杀人犯,侦探长。”
    侦探长叹息一声。“可是事实俱在呀,史洛安太太。”
    看来,她不想正视那些活生生的事实。“整整一个礼拜,我一直对新闻记者们说,”她大声喊道,“吉尔伯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我要求正义,你听见吗,侦探长?谣言将会跟着我——我们全家——我的儿子——一直跟进坟墓!”
    “可是,太太,你丈夫已经自己动手主持了正义。请记住吧,他的自杀,实际上就是自己认了罪。”
    “自杀!”她嗤之以鼻;忍不住一把抓掉了自己的面纱,恶狠狠向他瞪了两眼。“你们全都瞎了眼吗?自杀!”她泣不成声。“可怜我那吉尔伯是被人谋杀的呀,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十分伤心,侦探长不安地望着窗外。“这样的说法需要证据,史洛安太太。你有什么证据呢?”
    她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一个女人不需要证据,”她喊道。“证据!我当然没什么证据。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知道——”“亲爱的史洛安太太啊,”侦探长冷冷说道,“法律与妇道人家的分歧,正在于此。我是同情你的,然而如果你拿不出新证据来直接表明谋杀亚尔培·格林肖的另有其人,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