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悬棺之谜

第40章


    “有什么?”
    “还不知道呢。……好哇!”艾勒里把鼻梁上的夹鼻眼镜扶扶稳,低垂着脑袋。小箱的底板上放着几份文件,文件下面有个金属东西。侦探长一把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原来是个笨重的老式金表,已经老掉了牙,早已没有滴答之声了。
    老头子把表翻转过来。“准是它,没错——!”他挥扬着表,高兴得手舞足蹈。“艾勒里,”他大声叫喊道,“水落石出啦!毫无疑问,整个这件麻烦事总算了结啦!”
    艾勒里仔细观察这个表。表底金壳的背面,蚀刻着微细的小字,字迹已经磨损得差不多看不出来了,就是这个姓名:亚尔培·格林肖。蚀刻的年代,确实相当久远了。
    艾勒里看来比以前更不满意了。尤其加重他心事的是,侦探长把表揣进马夹口袋中,说道:“这是不成问题的。罪证确凿。史洛安显然是在捞走期票的同时,从格林肖身上把表掏走的。再配上史洛安自杀这件事,那就千真万确地坐实了史洛安的罪行了。”
    “对此,”艾勒里愁容满面地说,“我完全同意您的见解。”
    * * *
    过不多久,迈尔士·伍卓夫和佩珀副检察长也来到了这个自杀的现常两人都铁板着脸,俯视着吉尔伯·史洛安的遗体。
    “史洛安就是这么一个人,”伍卓夫说道。他那张通常总是红彤彤的脸上,鼓起了青筋。“我早就知道,偷遗嘱的人,头一个就是他。……这下可好啦,侦探长,万事大吉了吗?”
    “是呀,谢天谢地。”
    “这家伙糟糕透啦,想一死了之啊,”佩珀说道。“真是胆小鬼。不过,我倒确曾听说,史洛安这人素来娘娘腔。……刚才伍卓夫和我正要回到卡吉士家去,半道上恰巧碰见范雷巡官。他告诉我们这儿发生的事,我们就赶紧到这儿来了。
伍卓夫,你就把遗嘱的情况,跟他们谈谈吧。”
    伍卓夫在角落中那张时髦的长沙发里一屁股从下,擦抹着脸。“没什么可多讲的,那张残片正是不假的。我想佩珀能证实这一点的;它跟我的卷宗里那份副本完全相合——一模一样。并且那个笔迹——手写的格林肖的名字——正是出自卡吉士之手,一点没错,一点没错。”
    “很好。不过咱们必须搞得确确实实。那张残片和那份副本,你有没有带来?”
    “当然带来了。”伍卓夫把一只大的吕宋纸袋递给侦探长。“我另外还拿了几份卡吉士手迹放在里面,你不妨看看。”
    老头子往纸袋里张望了一下,点点头,就向站在附近的一名探警招招手。
“姜申,你去找一找那位笔迹专家思娜·兰玻。她家住址,你可以到总部去查。
你找她把这个纸袋里全部手迹都检验一遍。再把烧剩的残片上的手迹也检验一下。
我要立刻得到检验的结果。”
    就在姜申走出去的时候,瘦长条子的卜劳迪医生晃晃悠悠地进了房间,嘴里免不了咬住一根雪茄烟。
    “来啦,医生!”侦探长和颜悦色地说道。“又有一个死人来作成你的生意了。看来这大概是最末一个啦。”
    “是这个案子的最末一个,”卜劳迪医生轻松愉快地说道。他放下那只黑拎包,朝着死人的破碎脑袋望望。“哼哼!原来是你呀,唔?我从来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跟你再见面哪,史洛安先生。”说着,他就脱下了帽子和大衣,忙碌了一番。
    他跪在地上忙了五分钟后,站了起来。“明摆着是自杀,这就是我下的结论,除非在座的还有哪位另有高见,”他大声说道。“左轮手枪呢?”
    “我派人拿去了,”侦探长说,“拿去核查一下。”
    “大概是。38口径吧?”
    “对。”
    “我之所以这样说,”这位法医助理叼着雪茄烟,继续说道,“是因为子弹找不到。”
    “你说什么?”艾勒里马上问道。
    “别着急,奎恩。到这儿来吧。”艾勒里和其余的人都聚拢在桌子周围,卜劳迪医生朝着死人俯下身去,抓住了他稀疏逢松的乱发,把脑袋提了起来。刚才倾搭在绿色吸墨器上的脑袋左侧,有一滩淤血,还有一个明显的伤口;伤墨器上脑袋所碰靠着的部位,浸染着鲜血。“子弹穿过他的额骨。子弹一定还在这儿的什么地方。”
    他把尸体纳在椅子上,曳成坐着的姿势,不慌不忙的,就象是提住一袋湿漉漉的什么东西。他拎住发潮的头发,把脑袋扯直,目光斜视地计算着:如果史洛安是坐在椅子上开枪自杀的话,子弹所必然穿行的方向。
    “正好是穿出了开着的门外,”侦探长说道。“根据身体所坐的姿势,不难判断子弹的方向。咱们发现他的时候,门是开着的,所以子弹必定穿越房门而到了陈列室里。”
    侦探长跨过门口,进入了此时已是灯火通明的陈列室。他用肉眼估量子弹可能穿行的轨线,点头簸脑,然后径直往门口的对墙走去。那儿挂着一张厚厚的波斯古毯。老头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用小刀子的刀尖拨弄了一会儿,于是得意洋洋地捡起了一颗微微碎裂而且挤扁了的子弹。
    卜劳迪医生哼哼哈哈地表示赞许,就把死人放回了原来姿态。侦探长捏住了致命的子弹,翻来覆去察看。“没错。他开枪自杀,子弹打透了脑袋,从左脑壳穿出,飞过门口,势头减弱,嵌进了门外面、对墙上的挂毯里。嵌进得并不很深。
全都查清了。”
    艾勒里把子弹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在交还他父亲的时候大耸其肩,神态之间十分古怪,总感到有什么地方迷惑不解。当侦探长和卜劳迪医生指挥着——事关紧要,老头子坚持亲自指挥——搬运尸体进去解剖的时候,艾勒里到角落里去,坐在伍卓夫和佩珀的旁边。
    当尸体被搬过长长的陈列室的时候,范雷巡官正在迈步走上梯级,他行经担架,正眼也不看一看,就象步兵操练似的直冲进写字间。他头上那顶大毡帽,戴得象是阅兵式时的高顶皮军帽,进来之后也懒得摘帽,就对侦探长大声说道:“真不走运。”
    “走运不走运,其实没啥关系。你查到了什么呢?”
    “今天晚上没人打过电话——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罗,无论谁打的电话,都不肯承认的。这一点,也许永远也查不出来的了,”侦探长一面嗅着鼻烟,一面发表看法。“明摆着的,就是史洛安太太给史洛安通风报的信。咱们在书房里讲话和议论的时候,可能被她偷听了去,她就捱到能甩掉弗里兰太太这个尾巴时,匆匆忙忙给史洛安打了个电话。
她或许是史洛安的同谋,或许是毫不知情,但偷听到了咱们说的那些话,她心知出了什么毛病了,就赶紧向她丈夫问清真相。……反正难讲得很。究竟是史洛安说了些什么,或者她说了些什么,都是问题啊,不过,至少这个电话让史洛安明白事情已经败露了。所以,他走投无路,只好自杀。”
    “我看哪,”范雷咕噜着说道,“她是清白无辜的。当她听到消息时,立刻昏厥过去——请你相信我,长官,她不是装腔作势,是真的昏厥。”
    艾勒里心神不定地站起身来,也不大听人讲话,再次踱过来踱过去。他又把保险箱翻查一遍——看来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就逛到了写字桌旁,桌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纸张文件,他的日光故意避开吸墨器上那滩被史洛安头部渗血染成紫酱色的污迹。他对这堆纸张文件查阅起来。一本书册似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皮面子的日记本,封面上压印着烫金字样:192_年日记。这个本子一半掩藏在纸堆之下,他一把就从桌面上抽了出来。侦探长走到儿子身旁,在他肩后张望,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艾勒里把这个日记本一页一页掀过——见每页都写得整齐端正,密密麻麻。他又从桌上拿起几张有史洛安手写字样的文件,跟日记的笔迹对照,发现完全相符。他读了读日记本上的几个片段,恼火地摇了摇头,把本子合上——放进自己上装的插袋中。
    “其中有些什么?”侦探长问。
    “即使有的话,”艾勒里说道,“也不会使你感兴趣的,爸爸。您不是说这案子已经结了吗?”
    老头子冷笑一声,走了开去。外面,那间陈列总室里,一时人声鼎沸起来。
在一群嘈杂不休的记者中间,站着一个范雷巡官。不知怎的,给几个摄影记者溜了进来,于是要不了多久,屋子内已是一片闪光,烟雾腾腾。侦探长一长二短地讲开了头;记者们忙着速记;范雷巡官曾亲身参预其事,也视为奇货可居;佩珀副检察长更是被那帮子舞文弄墨的人簇拥在正中央;迈尔士·伍卓夫则挺胸凸肚,神气活现地滔滔不绝,他讲话的要点就是:他,伍卓夫律师,早就看清了案犯是谁,然而——嗨,老弟啊,你们心中有数吧,这一番调查研究的官样文章总是免不了的呀;警察总部和侦探局……在这一阵非凡的热闹之中,艾勒里·奎恩却乘人不注意,溜出了写字间。他在陈列室的雕塑中,在墙上悬挂着的一幅幅名画下,穿行而过;他放轻了脚步,走下梯级,跨出了已被砸破的前门,隐身在麦迪逊大街的阴冷黑暗之中,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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