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

第10章


徐亮擦把手过来,看到包装上“老婆饼”那三个字,知道铁路休假是去离婚的,不禁有点难过地看看铁路:“老铁,你这是……还带什么东西呀。”
铁路笑笑:“就那么点东西,你可别恶心我啊。”
徐亮把点心盒子收起来,“行,那我就替家里那娘俩谢谢你了。”
铁路点点头,转身要走,徐亮叫住他。
“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铁路略感意外,碰头会已经开过了,他那儿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徐亮却倒了杯茶过来,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什么事?”铁路坐了下来。
“袁朗的事。”徐亮笑呵呵地也坐下。
铁路心里一跳,没说话,挑眉望向徐亮。
徐亮被他骤然变冷的目光刺了一下,有些诧异地问:“怎么啦?”
铁路低头端起茶杯:“没什么,你说你的。袁朗什么事?”
徐亮还在打量铁路。刚才铁路的样子让徐亮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想了想才斟酌着开口:“是不是选训的事?袁朗的计划是有点苛刻,不过出发点还是好的。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反正这还有时间,明后天才去T师那边开预备会议,你们俩再好好商量一下。队里一直是拿袁朗当指挥官在培养,这我们早就通过气。锤炼当然是必须的,但也别过了,袁朗还年轻,正是有干劲有冲劲的年纪,还是要多鼓励少打击。这不是,陆院近期有个高级指挥方面的进修班,军区的通知已经下来了,大队里有一个名额。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是不是这次就让袁朗去。”
铁路喝了口茶,摇头说:“让叶振华去。”
徐亮笑着解释:“进修班两个月以后才开始,不耽误这回的选训。”
铁路还是摇头:“不光是选训,袁朗不合适。”
徐亮有些难以理解:“老铁,可从各方面能力来看袁朗明显更合适。再说袁朗升衔的事,到现在也已经成了个坎了。去进修一下,回来大队也该讨论一下袁朗这个情况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放他走,不过也不能让人老在中队长那位置上压着,我的意见是可以让袁朗进入大队的高级指挥层……”
铁路听到这里,突然抬头说:“老徐,袁朗有神经衰弱,这事你应该清楚。”
徐亮被铁路打断了,稍微有点吃惊,不过还是态度温和地笑着说:“老铁,你还不放心袁朗啊?再说他的情况,你刚来那会儿不是就都摸清楚了吗?”
铁路不紧不慢地说:“很多东西档案里不会有。”
徐亮先愣后急,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反驳:“对,袁朗是有轻度的失眠,不过心理小组和医疗队的专家都说没问题,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在一线呆着。这几年袁朗出任务搞训练,不是都挺好?老铁,你要这么说,那是不是干脆就让人复员回家去算了?!”
铁路一句话给顶回去:“哑雷不是永远都不会爆,得把引线拆了才算安全。”
徐亮不说话了,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台边,拿起水壶又开始浇水。
铁路看了一会儿:“老徐,再浇根就烂了。”
徐亮放下喷壶,回头看着铁路,脸上是少见的苦笑。
铁路面色平静地问:“究竟怎么回事?”
“老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娟娟那孩子接到身边来吗?”徐亮叹口气,看着窗外,“其实她们娘俩在原籍过得不错,好坏也是省城,而且那边学校的教育质量也好,不像咱们这儿,山沟沟里,什么都不方便。”
“是不是跟前任大队长的事有关系?”铁路猜到些什么。
“我跟老倪搭班六七年,时间可比跟你长。”徐亮的话里充满感慨。
“我听说过这位倪队长。”铁路点点头,“早在南边那会儿就听过A大队的一些事。我们老大队长有次过来开会,看了这边的装备回去就跟我们说,到底是御林军,眼馋得睡不着觉。等拿到调令才知道是这儿出事了。”
“不少人劝你别来吧?”徐亮转身看了他一眼。
“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铁路淡淡一笑。
“前世之不忘,后事之师。”徐亮回到桌前抱着茶杯。
“别给我背战国策了,我可是个粗人。”
铁路说了句寡淡如水的玩笑话。
可屋里气氛却越加凝重了。
徐亮坐下来语气沉缓地说:“老倪出事的时候,正赶上队里连续二级战备,他是忙完作战计划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才走的。家里孩子出了糟心的事要赶回去,人又太累了,结果出了车祸。他们家在西北那边,山区,路上为赶时间就自己开的车,遇上暴雨,车开到悬崖底下去了。那边地方本来就偏,当时能见度又低,连个目击者都没有。人没归队……”
铁路沉着脸不做声地听着。
作为身当其位的人,一个特种大队大队长逾期未归的情况会带来怎样的混乱他很清楚。
“当时整个大队的相关人员都要接受审查,上到指挥班子,下到食堂的大师傅,也包括正在出任务的袁朗和林怀葛,还有他们带领的两个中队。人直接从一线撤下来,然后就地圈起来隔离审查……”徐亮深吸口气,这样的回忆让他心里很不好过,“袁朗的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落下的。具体在那两个月里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照规矩也不能问。我只听林子后来提过一次。就是前一回袁朗重伤的时候,林子急红了眼跟小叶嚷过那么一句,要是没有袁朗,那会儿他可能就疯了。”
说完,徐亮抓起烟盒,从里头弹出一棵来丢给铁路。
铁路接住,把烟放到了桌子上。
徐亮就捏着烟盒,一开一阖地翻动着盒盖子。
许久,铁路叹了口气:“那几年,刘连昆案才刚尘埃落定。”
徐亮有些失神,半晌才无奈地笑笑:“是啊,比起总装和总后,我们这儿还算太平。”
铁路摇摇头,站起来:“拔出萝卜牵着的泥太多。”
徐亮喝了一口杯子里已经变凉的茶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正往外走的铁路说:“老铁,你再考虑一下我刚说的那事。袁朗的情况……”
铁路站住,“老徐,B军区特种A大队的大队长,虽然军衔和位置没有总后勤部前军械局长那么高,但其敏感度从某个角度来说却绝对只高不低。如果哪天再有一次类似的事件发生,你觉得袁朗能挺得住吗?”
徐亮想了想,很肯定地说:“别人不敢说,这小子能行。”
铁路点点头,走到门口,突然又问:“尸体后来找到了?”
“车爆炸了,里头是焦尸。”
“老徐,你信那是车祸吗?”
“我信。”
十四、
T师师部,会议室。
作为这次特种A大队选训的协同单位,T师看来准备得很充分,椭圆形会议桌的一边坐满了T师的干部,上至师长、参谋长,下至作训参谋和书记员,几乎人人都面容整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A大队这边就只有两个人,松散地占据着会议桌的另一边,两张椅子之间留出了不小的空档,从人数上看完全处于劣势,就像他们向来进行对抗作战时那样。铁路峙岳临渊地坐在左边,手静静地搁在桌上,时不时地端起茶杯来轻呷一口。袁朗略为懒散地靠在右边,满屋子里就属他的坐姿最不端正。
王庆瑞手里点着烟,一边翻着桌上的计划书,一边狠狠地吸两口,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这次的选训地点选在了三五三团附近,所以师里安排他负责外围驻防。王团长身边坐着高城,师侦营是被对方指名道姓地提溜出来,而且干的还是往自己战友背后捅刀子的活,高老虎从手里拿上计划书的那一刻起腮帮子上的咬肌就没有松开过,后槽牙磨得咯吱直响,投向对面的目光要真的是刀子,估计能把承受了大部分洗礼的袁朗直接戳成一个筛子。
会议室里的领导们还在商讨协调事宜。
铁路谈完具体要求后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T师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参谋长开始提T师方面的要求:“师部一定会尽全力配合这次的选拔工作,不过师侦营毕竟是野战部队,指挥风格恐怕跟特种部队不同,我看还是要组织一个指挥小组,这样也便于双方协调。当然最高指挥官还是你们的人。”
铁路摇头直接否决:“这不是演习,不需要协调。”
然后看看斜对面的王庆瑞和高城,“我相信师侦营有忠实执行指挥官命令的能力。”
王庆瑞抬头看铁路,半真不假地揶揄一句:“老A还怕我们偷师啊。”
铁路笑笑:“我们的风格是战令必须出于一门,战场上就不要讲那些虚的东西了。”
参谋长立刻紧追一句:“那就不说虚的。T师这次连师直单位都出动了,人力物力可投入不少啊,这可是实打实的。”
铁路不动声色地挡回去:“全军区三省两市范围内的选拔,赛区不止T师一个。”
参谋长拍拍面前的计划书,然后那只手就留在计划书上似乎很用力地压着,“赛区是不止T师一个,可你们这计划也确实是在拿T师当试点。”
袁朗动了动。
刚才他一直很安静地坐着,基本上就没开过口。
计划是他做的,他要的东西都已经白纸黑字地写在那儿了。
铁路看了袁朗一眼,袁朗轻轻地又靠了回去。
做出沉吟的样子,铁路转头说:“对我而言,兵贵精不贵多。”
刚才基本只是听着的师长这时挑了下眉,很干脆地问:“几个?”
铁路伸出三个手指头。
师长又问:“A大队预备出动多少人?”
铁路指指袁朗:“一个中队,全程督导。”
师长点点头:“我要除那三人以外所有其他士兵的全部数据。”
铁路笑起来:“行,不过不能连数据结构一起给你,结束以后挑对你们有用的给你们一份报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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