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

这一句话让面前的四个人的神色都为之一变。季颜吸了一口气，沉声问：“敝庄上下，还有谁曾经去过冥怡会？”
    明夜环视众人，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眼神蓦地变得犀利：“据我所知，我的前祭司，苍术，现在就被囚禁在贵山庄。”
    “苍术！”季云棋低低地叫了出来，“你是说，是要让他为我们写封印？”
    “对。”明夜沉着地吐出这一个字，铿锵有力，绝无半点转圜之意。
    “苍术已经神志不清了，如果放他出来，后果可不堪设想。”虽然听出了明夜口中的坚决，一时想来这个办法也是最佳，但是稳妥起见，季颜连连摇头，“我不能答应。”
    “季颜！”明夜猛地站起身来，手掌紧紧地按住桌面，“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有机会让你和云棋进去！”
    “不行！”季颜断然否决。
    “季、颜！”明夜的声音像是张满的弓，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般，“你就是太保守了！当年驱逐苍术的是我，他应该最恨我，我都不怕他出来寻仇，你怕什么？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你如果犹豫不决，只会失了这最好的机会！好，你想说我没什么可以输的，那你又有什么可以输的？最多也就和我一样赔上一条命！再说，我不信我们两人之力都制服不了苍术！如果真的制服不了，我们还凭什么去找君扬？”
    他只是狠狠地看着季颜，而对面的男子却依旧沉默。明夜一甩衣袖，不屑再看他。场中顿时僵持着，几个人都不敢说一个字，屋中寂静无声。过了很久，季颜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明夜的跟前，伸出自己的手，说：“我跟你一起赌！”
    明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一向沉静稳重的季庄主的脸上，也有了易水送别的萧索。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一弯，挑了挑眉，便果断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啪”地一声击在对面男子的掌上：“好！”
    掌灯时分，五人在明夜的客房将计划商定，便开始各自分头行动。季颜顺着回廊走到卧房门口，正看到芜画端着一碗汤走过来。见着了庄主，芜画请了个安，禀报说：“这是厨房为夫人准备的参汤，给夫人养身子的。”季颜点头，伸出手来说：“给我吧，你可以下去了。”芜画将盘子递给他，鞠了一躬，便走开了。季颜又唤住她，吩咐：“给夫人和我打些热水来，告诉他们我不准备出去，不用过来听候了。”看她应声离开，他单手举着盘子，用手轻轻推开了门。
    桌子边做着绣花的女子听到了声响，回过头来，喜道：“季颜，你回来啦！”季颜一笑，走过来将盘子放在桌上，斜斜向她身上靠过去，好奇地问：“你这是在绣什么呢？”林楚夕脸刷的红了，只顾低着头引着针线，说：“还不都是小孩子要用的东西。”
    季颜细细端详了许久，一本正经地问她：“你在冥怡会那么久，肯定没有动过多少针线吧？”她害羞地嗔道：“是呀！那又怎么？”季颜忍不住好笑：“你看你绣的，就比不上庄里的刘妈！”林楚夕微怒，抄着篓子就朝他身上打去，他只顾连连躲闪：“来人呀，庄主夫人要谋杀亲夫了！”
    林楚夕不与他争辩，斜着看了他两眼，继续忙手上的活路。季颜走到她身边，双手将她揽入怀里，温声细语：“我的好夫人，对我来说，你做的东西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珍品，刘妈做的哪能和你比啊？你别不搭理我呀。”林楚夕扑哧地一声笑了，眨巴眨巴眼睛：“你的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就知道哄人！我的针线功夫我自己当然清楚，你睁眼乱说话，我不和你计较。”
    “夫人大人有大量，我知道。”他赔笑，握住她的手，停下了她手上的活，凝视她的眼，那一股深情像是温泉汨汨地流入她的心底。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吻，说：“今日没有累着吧？这两天庄里事务多，都没什么时间陪你——你不恼我吧？”
    “怎么会，”林楚夕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看着他，为他理了理额上的发，说：“我听二哥说，战事到了最激烈的一段，正是你要多费神的时候，庄里有这么多人照顾着我呢，你忙你自己的就好。”
    “季夫人当真明理。”他伸手在她的额上一点，她又咧嘴一笑，听他继续说，“对了，楚夕，碧邪和霞影都是你在保管么？我准备去一下前线，想带着它们一起，以防万一。”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在梳妆台里打开一个抽屉，取出檀木匣子，转身放到桌上：“这是装霞影的盒子，我把碧邪也放在里面一起了。上次你回来我都忘了和你说，这两样宝物真的太神奇了！放在一起，就像是一株刚开的花，红绿辉映，好不漂亮！”
    “只要治好了楚尘的伤，它们就是神奇的宝物。”季颜打开匣子看了看，又小心合上，对楚夕说：“季夫人，这参汤也快凉了，让我来服侍你喝吧。”
    他站了起来，正准备过来牵林楚夕，她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扑入了他的怀中，将他死死抱住。他还来不及出声，她已将嘴贴在了他的耳边，急切地说：“季颜！你此去冥怡会，我好担心！我……”
    “放心，楚夕。”他抚着她的背脊，掌心温暖熨帖，“我和明夜、楚心、云棋一起去，彼此也都有个照应，你无需为我们担心。”
    “季颜。”她轻声呢喃他的名，将头软软地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说：“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