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

前线的战事不断地传来，几个月的时间里，月嬛城的军队步步推进，已经快要攻到冥怡会的总部。季颜每隔几天都会到议事厅里和落琴郁非云棋等人分析形势，像是在谋划什么，而明夜却整日只是在山庄里闲着，也不见楚心去瞧他，只有楚夕时时探望，陪他说话。明夜似乎也对月嬛城和冥怡会的争斗不感兴趣，也没有向楚夕询问，每每见她，也只是聊些家常。楚夕不懂战争和政事，外面的消息也知道得少，明夜没有问起，她也没有主动去了解，日子就这么静静地过着。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一个清晨，季颜吩咐完了郁非一些事，刚回到屋子里，见着坐在窗边的楚夕，正想要上前去安抚妻子，一个小厮却急匆匆地走过来，在屋外叫了一声：“庄主，林楚心小姐找您有急事！”
    季颜稍一停顿，脸色一凝，楚夕却听到这句话转过脸，诧然问：“月嬛城有事？”
    季颜安慰她说：“应该是着急的战报吧，别担心。”
    “这个时候……”她面有忧虑。
    “不会有事的，楚夕，你放宽心。”季颜轻松一笑，“前方形势大好，即使再有突发事件，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的。你就安心吧，我过去看看。”
    林楚夕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吧。”走了几步，胃里却翻腾了起来，身子一软，就向前倾去，季颜连忙上前抱起她，对着门外小厮吩咐：“快叫大夫来，夫人晕倒了！”
    待她醒来的时候，季颜只是一脸喜色地望着她，见她睁眼，他都不顾脸面地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她：“楚夕！你有了身子，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真该死，都不让你好好休息着！”
    “啊？你说什么？”楚夕却是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他。
    身边传来一声笑，她回头去看，林楚心正立在一旁，她惊讶地说：“我刚才晕倒了……楚心姐你怎么也来了？”
    “你呀你，还真是……”林楚心笑着打趣，“你快要当娘了，还这么不懂事。”
    “我……我……”林楚夕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楚夕！我就要当爹了……我真开心！”季颜满心欢欣，竟没了平日的沉稳，自顾自地说，“哎呀！我都要当爹了！”
    “你看他欢喜的样子！”林楚心笑，“你还是一根木头一样呆着啊？”
    “楚心姐，我……”她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轻轻靠在季颜的肩头，“你要我说什么……”
    “不好意思了？”林楚心笑着摇头，“有身孕的人了，记得多休息，别操太多心……城里一切都好，你尽管放心。我差人去给城主传信去啦，你们俩聊着。”
    她看着林楚心走了出去，合上门，便从季颜的肩上挪开头，看着他：“你怎么怪怪的？看我干嘛……”
    “楚夕！”他的激动似乎无处释放，“我就要当爹啦！”
    “你……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她都快要被他看得羞红了脸，垂着头看被子，“这么高兴啊……”
    “我能不开心吗？”他两眼放光，兴奋到了极点，“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楚夕，我真的太高兴了！”
    她轻轻地推开他的手：“好啦，我知道了。”抬起头，抿着嘴看他，看着他一脸掩盖不了的喜悦，她也忍不住赧然笑，“以后我会多注意的，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他直顾点头，大声地说：“好好养身体！以后什么活也别干，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和芸棋芜画她们说，不要再累着自己了！”
    “我知道。”她小声地答应着，看了看门，又问，“月嬛城真的没什么啊？那怎么会这么急？”
    “叫你别操心了。”他怜惜地抚摸她的发，心疼地说，“都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我们要准备对冥怡会行动了。现在你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为我，为我们的孩子好好地养身子。”
    “嗯……一定要小心呐。”她倚上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语，“我和孩子，都要靠你呢。”
    在床上躺了一日，她觉得休息够了，便叫了芜画来掺她下床，到外面走走。此时正是夜里，两人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秋夜霜寒露重，冷气一阵阵袭来，芜画劝楚夕回屋别冻着，楚夕却拦住她，说还要再转转。芜画说服不了她，只得说回屋去拿一件披风，楚夕颔首答应，她便离了去，只剩她一人站在院子里。
    秋日的夜晚十分的凄清，也十分的澄静。正是十五的时光，当空的月皎洁清寒，辉光想络子一样一条条垂了下来，像是给屋舍披了霜雪一样的纱衣，给树梢挂了晶莹透亮的冰棱。她不由自主地向院子中央走过去，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一点点地从屋子背后升上来，升到中空，月光温柔地洒落满地。
    她陶醉地笑了，静静地立在银辉里，站了许久，耳边却突然传来轻声的低吟：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生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吟词人声音恻然惆怅，应着内心难言的悲苦，到最后一句，一字一词，都透着寂寥凄惶。她一时都听得痴了，只觉得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物是人非的愁绪里，随着吟词人的情感起伏波动。待她听完这首词，怔了半晌，想出言询问吟唱之人，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夫人！您怎么跑院子中央去了？那里风这么大，您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芜画，别！”她对着侍女做了一个嘘声，芜画应了一声，赶上前来。同时，在她意料之外的，另外一个声音飘了过来，恍惚摇曳，像风中的烛火一样飘摇不定：“嗯？……”
    芜画听到这里还有别人在，朝着一片黑暗扬声问：“来者何人？鬼鬼祟祟的，打扰了夫人！”
    “芜画。”林楚夕拉了拉侍女的衣袖，和她一起盯向暗处，一个影子晃晃幢幢，朝着两人的方向飘了过来。芜画惊叫了一声：“鬼呀！”拉着林楚夕就要走，林楚夕却稳住了她，大着胆子问：“阁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