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

这样的夜色是多么的熟悉，让人不由自主就沉湎回忆。笛声在风中流浪彷徨，带着他斩不断的情丝在无尽的黑夜里蔓延伸张。月色很清淡，像是雪一样洁净，又像是纱一样的轻柔，铺在他的身上，像是瞬间游移到了九天之外的仙境。他就在仙境里吹笛，像故事里痴情的少年，为心爱的人儿吹奏出他的心思。
    他闭上了眼，想尽量地挥去心里缠绕不去的思绪，但那笛声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牢牢地束缚在他的追忆中，让他舍不得……舍不得迈开离去的脚步。
    冰儿……冰儿……也是在这夜色里，我看着你拔剑自刎，我恨自己没有阻止你的能力，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死神将你带走。冰儿……我又回到了这里，这一次，我的心情却复杂万分。
    我应该如何做，冰儿？
    一曲罢，他将笛放下，听到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女子开口：“你吹这曲子，是想让我来吧？”
    “果然是聪明的外史司，楚心姑娘。”他转过身子，对上面前女子的目光，微一点头，“的确找你有事。”
    “有什么事，就快说。”林楚心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对他要说的事情毫不关心。
    “月嬛城已经开始攻打冥怡会了。”
    “我比你先知道。”
    “我知道……这个消息是楚心姑娘带来的。”明夜负手而立，“所以我找楚心姑娘来，是有事相求。”
    “你我本是敌人，这个时候，有什么好商量的？”
    “楚心姑娘，这句话可就不对了。我想，楚夕当时希望你护送她回来，而且这么久都不让你离开，就是因为你不会告诉月嬛城我在这里的事情，不是么？”明夜自负地分析，“所以我知道，我和楚心姑娘，还是有得谈的。”
    “哼。”她冷冷道，“有什么事情不必拐弯抹角，直说吧。”
    “我现在应该是冥怡会通缉的对象，不和他们一道，而且又和羽墨山庄处于合作阶段，想你应该不会打扰我的计划才是。”
    “我怎么知道你的计划，又怎么会知道我做的会不会影响你？”林楚心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明夜却轻声地笑了，非常快地说：“我要杀君扬。”
    “你……”任是她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有如此计划，此刻无言以对。
    “你虽然见过君扬，却不知道他在冥怡会地位多高。这次要杀我的，也正是他。所以我要杀回去，夺回我应该有的东西。”他慢悠悠地说。
    “明夜。”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块一样，“你是要冥怡会，再要这个天下？”
    “果然是楚心姑娘最了解我。”他幽幽叹道，“只听我这么一小段话，你就能够知道我的想法。”
    林楚心只是冷嘲热讽：“你有没有命完成，都还不知道呢。”
    “我和羽墨山庄有约定，季颜答应我会帮我除掉君扬。”他仍旧平静地对她说，“楚心姑娘只要不妨碍我这件事情，而且不在我夺回冥怡会之前想方设法除掉我，明某就现在这里谢过了。至于其他的事，我们都是各有立场，也不必谈什么协定。”
    “你今晚叫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么？”两人之间又沉默了许久，终于她出了声询问。
    “楚心……”他的称呼竟换了一个，同时又向前踏了一步，像是想了很久，才终于说，“我要这个天下……自然会和月嬛城成为最大的敌人。”
    “嗯。”她的回答细弱无声。
    他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以为她是不愿意回答，只能摇头叹息：“我们以后……恐怕没有机会这样好好讲话了。”
    林楚心像是被触动了一般，一双眼就直直地盯上了明夜。但是一碰她的目光，明夜却下意识地避开，“楚心，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都忘了。”她这样回答，竟带了些许沧桑。
    “这些天，住在山庄里，看到季颜对小歌的种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输给他了。比起我来，他更细心更周到，什么事情都能为她着想，我的确是不如他。”明夜的低着头看手中的笛，像是喃喃自语，“难怪冰儿会爱上他，我也确实认了。”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芦冰。”她话音冷冷。
    “楚心，我一直想负起我应负的责任……我……”
    “怎么负责？”她嘴角抽动了一下，冷笑，“你我的利益摆在这，我们要如何去跨越？你的芦冰可以不顾生死选择了季颜，但是我做不到。”说完她便转身，“我们没有什么需要再说的了，我先走了。”
    “楚心！”明夜低低地唤住了她，“我希望你在我身边。”他伸出手想要挽留她，而她却只是停滞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那一片月色，在她的背影里融化，像是雪花幽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