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

  “还在申请中，估计这段时间文件就会下来了吧，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好端端的想起问我这个了？”江为直低头踢了踢脚下的两颗石子，不解道。
  “只是想问问而已。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同城啊。”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早点离开？”江为直有些受伤似地反问。
  “没没没，我可没这意思。但是江老师，江教授，你有必要要露出这么受伤的表情吗？我都有错觉你喜欢的是本姑娘。”李苏锦嘻嘻地笑道。
  “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你的话，你信不信？”江为直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这样的变化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中间根本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李苏锦敛了敛笑容，低头抿了抿唇，抬头看他，乌黑的眸子好似被秋水荡涤过般明亮，“江为直，你这个假设问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说完将外套脱下，递到他的手里，“我已经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晚安！”转身举步就走。
  “楚楚，我是认真的。”江为直突然发力拉住了对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暗淡道，“我知道自己过于自私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留下来。”
  “江为直，你知道我从来只是将你当哥哥般看待。而且我也没有你想的这样好，你不值得为了我放弃你自己更高的追求。退一万步说，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
  李苏锦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站在天平的中心，不管是上前走进一步，还是往后倒退一步，好像都是错，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原地不动。
  “相信我，我并没有将你当做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如果我连这一点都没有分辨清楚的话，今晚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江为直盯着她，眼神炯炯。
  “江为直，我们不合适。真的，我不想我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李苏锦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转身走进了夜幕中。
  只来得及给对方留下了一抹冷绝倔强的背影。
  她走的飞快，后背溢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心跳不由地加速。
  江为直竟然说喜欢她？
  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原先所设定的轨道，完全不按正常的轨道行进。
  譬如她自己。名义上，她是莫少均的妹妹，可是，事实上呢，却是他多个情人中的某甲，某乙，抑或是某丙。
  又譬如江为直。她一直当他是最谈得来的朋友，可他却说……
  “没想到我每次来同城，你都让我见识了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你可真是太有心了！”男人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口，隐隐如水的光线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了明显的阴影。
  握着楼道扶手的手指微微收拢，她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从他的身边走过，如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在跟你说话，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取消。”莫少均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眼神凌厉，口气抓狂。
  “我知道我们的约定没有取消，但是我却不想同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人说话。”李苏锦直视前方，语气冰冷，任由对方钳制着她的手腕。
  “你离他远点。”莫少均语气好了很多，但是口气依然透着霸道。
  自今天晚上，不消莫少均说这话，她自然会和江为直保持距离。但是，她却偏偏恨透了他这种目空一切的语气，好像她就是他的一件私有产物，而且还是见不得人的。
  “他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离他远点？”
  “你不会是想看到他去不了California吧？还是你觉得这样也好，他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指腹轻轻摩挲着丝丝凉凉的绸带，酒精的味道在唇边若隐若现。
  李苏锦终于嫌恶地用了全力推开他，“莫少均，你除了不断地拿其他人威胁我以外，就不能想点别的更有新意的点子来让我妥协。”
  话音未落，李苏锦就觉得好似一阵天旋地转，只听他沙哑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膜里回荡。
  “还真是难得，这次我们竟然还想到一块去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28）
  她妥协了，沦陷在莫少均制造的一波又一波的温柔中。
  她无力反抗，如同濒临绝境的鱼，只能一遍又一遍做着垂死挣扎状，最后抵不住对水的诱惑，与魔鬼交换了灵魂。
  夜风挑起了窗帘的一角。
  远处黑色的帷幕开始一点点地变化，由深蓝，变成浅蓝，最后被漂白成干净的纯白。
  早上李苏锦起床的时候，莫少均还是紧闭着双眼侧躺在床上。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闭着眼睛就是大手一揽，准确地搂住了对方的纤腰。
  李苏锦拍掉他的手，没有理他。转身却嘲讽地想到，估计他刚才这动作在其他人身上练习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吧，不然为什么怎么怎么看都这样的行云流水。
  想到这儿，一种难以遏制的恶心感又上来了。
  她确定不是生理上的原因，纯粹是心理上的疾病。
  “再睡一会吧？嗯？”莫少均伸手圈住她的胳膊，微微使力，对方就跌倒在温暖的被褥中，刚刚扣好的衣扣又滑了出来，露出一大片让人遐想的白皙。
  李苏锦怒瞪着他，扳开他的手。他不放，只是靠在床屏上好笑地看着她跟他的手劲较劲。终于，她重重地掐了一下他小麦色的胳膊，他疼得齿牙咧嘴，一下子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远离了他的包围。
  “哎，你今天请假吧？”
  这女人下手可真狠！莫少均揉了揉被捏青的胳膊，偏了一下嘴角才缓缓道。
  李苏锦仍然不吱声，头也没回索性躲进了洗手间。
  莫少均成功了。
  他昨晚终于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叫李苏锦的女人放浪形骸的模样了。
  李苏锦羞愧地捂着脸。不敢去确认镜子中那个自己会是昨晚那个全身肌肤绯红，口中吟哦，在莫少均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放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了？
  “楚楚。”莫少均正担心地准备敲浴室门的时候，对方却出人意表地开了门。
  “走开。”在第N次莫少均借着身高的优势堵在门口不放她出去之后，她终于有些火大的冷冷道。
  “你今天请假吧？”莫少均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盯着她眼底的青色。
  她终于抬头，甩开他撑着门框的手臂，肯定道：“我要去上课。”
  莫少均难得好脾气地没跟她急，反而紧跟她进了厨房，口气温和：“请假吧，我们今天回一趟B市。”
  拿水杯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了顿，随后她又平静地喝了一大杯的白开水。
  透明的液体在明晃的光线下，折射出斑斓的光芒。
  莫少均倚在门框上，非常耐心地等她喝完水，这才慢吞吞地开口解释道：“莫少琼的预产期是今天，下午三点进产房。”
  莫少琼的预产期在十一月中旬，这个她一直都知道。她曾经也答应过莫少琼这次她生产时会陪她进产房。之所以会有这个约定，主要原因是五年前他们在英国结婚的时候，曾经答应给她当伴娘的她放对方鸽子了。
  看到对方默不作声，莫少均又道：“昨天我来同城的时候，莫少琼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你回B市，你忍心再放她鸽子？她可还对五年前你临阵脱逃的事耿耿于怀呢。”
  “而且医生也说了，她这次生产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过去？”垂了垂长睫，李苏锦低头无意识地在桌面画圆圈。
  “是莫少琼非要让你过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依着门框的男人无辜道。
  “莫少均，你别再装了。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巴不得我不出现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吧，怎么还会如此好心地专门跑一趟告诉我这个消息？”她抬头，对着他笑：“我猜，这次你是不是又要向我证明他们真的很幸福，然后再告诉我很愚蠢，对不对？”
  “继祯说你曲解人的能力一流，我还不相信。现在回头想想，他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对，我是不喜欢你出现在他们面前，因为你知道的我要保护莫少琼不被受伤。既然你们彼此都做了选择，那又何必再纠缠不清呢？”他轻松地说道。
  “我是不是应该夸你还知道纠缠不清这个词。”李苏锦依然微笑地对上他的目光：“那我现在可不可以认为现在的你正在对我纠缠不清的事呢？”
  “楚楚，不要妄图挑战我的底线，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好脾气，会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但是最坏的结果不也是如此吗？”她终于偏了偏头，目光落在窗台一隅那一盆粉色的菊花上。
  这算什么？冷战了几天，一晚上的强取豪夺就算是和好了？这是不是平常人所说的“床头吵床尾合”，不过也对了，这句话是用在别人夫妻上面的，对他们来说，真是太讽刺了。
  “至于你说回B市的事，如果你担心少琼姐的话你大可以现在就回去。而我，还有工作要忙。反正在你眼里，我是你们莫家养的一头白眼狼，恩将仇报不就是我的本性？”说完转身离开了厨房，不再管对方如何反应。
  莫少均有些无力地握了握拳。对上她的牙尖嘴利和咄咄逼人，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一点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而且看来他又破坏了一个本来可以很温馨的早晨了。
  当然跟莫少均说出来的话大部分都是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