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病理

第71章


他睁开眼睛,一看打算勒死他的竟是自己的父母,眼睛里立刻放射出充满杀气的光。那光不只是要杀人的光,而且是对于加叶子这个母亲给予完全否定的光。对于加叶子来说,作为一个母亲的存在被否定,是比被杀死还要可怕的。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低头看到的是香一郎那两条长满粗粗的汗毛的腿,腿上的肌肉抖动着。
  难道真的有什么魔鬼潜伏在香一郎的身体里吗?
  “你们想杀了我吗?操你妈的!做父母的竟然要杀死儿子吗?”
  香一郎充满仇恨的叫声在加叶子听来完全是妖魔的叫声。她扑过去紧紧地压住了香一郎的两腿。不!不是压住香一郎,而是要压住那个在香一郎的身体里兴风作浪的妖魔!当时,加叶子抱着香一郎的腰,把他摁到在床上。对于加叶子来说,那是一个男子汉的犹如墙壁一般坚硬的躯体。
  “她爸!她爸……”加叶子用头抵住香一郎的赤裸的前胸,呼叫着。到底在呼叫谁呢?到底想请求什么呢?加叶子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肩膀被香一郎的刀刺伤了,钻心地疼,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抱住香一郎不放。
  “放开我!你这个臭娘们儿!放开我!”香一郎大骂着,用刀猛刺加叶子的肩膀。
  加叶子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了香一郎那肌肉滚动着的前胸。可是,与其说那是恨的咬,倒不如说是爱的咬。对!是爱的咬!
  在香一郎痛得向后仰身的瞬间,大野抓住他握刀的手,使劲儿往床头上一磕,刀掉在了枕边。这时,加叶子还在拼命的咬着,像一个渴望着爱的孩子。
  “放开我!你这个臭娘们儿!我杀了你!”香一郎挥拳打在加叶子的背上,肩上,加叶子摇着头,意思是坚决不放开他。
  香一郎突然安静下来,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呻吟,皮肤下面的肌肉,以另外一种方式剧烈地跳动,把加叶子紧咬着的嘴巴弹开了。
  加叶子抬头一看,只见香一郎的脖子被大野勒得紧紧的,脸涨得紫红紫红,胸前的肌肉跳动得更厉害了。
  一郎好痛苦!我的一郎好痛苦!一郎身体里的魔鬼正在被赶出来。如果不把那魔鬼赶出来,我的一郎还会受折磨……
  加叶子面前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刀子,在萤光灯下闪着暗红的光。她似乎从这暗红的光里得到了什么暗示:得开个出口,否则那魔鬼是出不来的!她抓起刀子,双手紧握,照着香一郎的前胸就扎了下去!
  “你给我出来!”加叶子在心里祈祷着把刀子拔出来。鲜血喷了她满脸。
  大野的手不由得松了。  棒槌学堂·出品
  香一郎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一把把加叶子推下床去,自己也从床上滚了下来。他痛苦地喘息着抬起头来,视线跟加叶子碰在了一起,脸上的肌肉痉挛着。
  “妈……”香一郎的声音沙哑,带着怨恨。
  加叶子觉得自己被谁欺骗了,摇着头大喊:“不――!不是――!”
  香一郎带着怨恨的眼睛看着加叶子,“妈……这是为什么……”
  “别……别学我家一郎的样子……出来……你出来!”加叶子认为得多开几个出口,那魔鬼才能出来,于是举起刀子在香一郎身上乱扎。
  再开几个出口!再开几个出口就能出来了……
  香一郎的身体又被划开了几个口子,他痛苦地嚎叫着,那声音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呀……妈妈……”
  加叶子恐怖万分,拼命地摇着头,最后扔掉刀子,扑过去抱住了儿子,“”别……别学我家一郎的样子……出来……快从我儿子身体里出来……他爸……求求你……她爸!“这回加叶子非常清楚自己是在请求大野了,”他爸!快救救咱们的儿子……“
  大野有脚蹬在香一郎肩上,再次勒紧了缠在香一郎脖子上的带子。
  “为什……”香一郎的声音中断了,再次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加叶子把嘴巴凑在香一郎胸前冒着鲜血的伤口上,不断地冲着儿子身体内部呼喊着,“一郎……一郎……”
  香一郎膨胀的躯体急速萎缩下去,伤口也不再往外冒血。最后的一丝痉挛传达给紧抱着他的加叶子,使她觉得就像是第一次胎动。
  加叶子紧紧地抱着香一郎,就像在泡热水澡,身心所有的疲惫都溶化出来,代之以安祥的快感。她幻想着自己的身体将完全溶化掉,跟香一郎的身体融为一体。在这种幻想之中,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房子模型的屋顶在火焰中坍塌了,房梁砸在地板上,迸出美丽的火花。
  大野把手上的最后一张请愿书扔进火里,20个人名字顿时化为灰烬。
  “你们懂什么?!”大野冲着火焰在心里嘟囔着,“什么都不懂,却摆出一副要帮助人的样子,抛出一点点廉价的同情!实际上你们只是为了你们自己,我们夫妇只不过是被你们利用了一下而已!”
  在法庭上,大野始终一言不发。警察也好检察院也好,只考虑杀人的动机和过程,谁也没有追问他在杀死香一郎到自首的三天时间里都干了些什么。大野说是记不清了,警察们也就不再询问。法官在法庭上也没有要求他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不是吗?”
  不知过了多久,失去了所有感觉的大野回过神儿来,开始意识到自己浑身冰凉,身上的血凝固了,脖子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
  加叶子抱着香一郎,仍然处于昏睡状态。
  香一郎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在萤光灯的照射下,他的皮肤呈现着青白色。大野爬过去,摸了摸儿子的脸。令人感到恐怖的冰冷贯通了他的身体直达他灵魂的谷底,吓得他把手缩了回去。
  大野推了推加叶子的肩膀,“他妈,他妈!加叶子!”
  加叶子嗯了一声,没醒。
  在死了的香一郎和紧紧地抱着香一郎的加叶子面前,大野既没有恐怖感也没有罪恶感,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安心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绵长的思绪,以及世界的大门就此关闭,世界的末日已到的感怀。
  看着香一郎脖子上缠绕着的带子,他觉得很不协调,就解了下来。刀子也是不纯物,于是也捡起来拿在手上,摇摇晃晃地下楼去了。
  窗外天色已明,但大野觉得窗外的世界跟自己一家是完全不相容的另一个世界。
  他把带子和刀子扔进厨房的垃圾箱里,突然觉得口渴难忍,就对着水龙头喝了起来,怎么喝也解不了渴,直到全身冷得直哆嗦,才下意识地到洗澡间把水烧上,然后回到楼上去叫醒了加叶子。
  加叶子坐在香一郎身边,静静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你看……孩子就像睡着了似的……”加叶子回头看着大野说。她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变成了黑红色,眼白上散乱着几个血点。
  大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只把刚才自己做过的事简单地报告了一下,“带子和刀子都扔到垃圾箱里去了,还喝了很多水……洗澡间的水也烧上了。”
  “烧水干什么?”
  “啊,你觉得很冷吧?”
  加叶子回过头去看着香一郎,一边擦着他身上的血污一边说:“应该把咱们的一郎洗得干干净净的。”
  “对……应该……”大野把香一郎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加叶子跟在后边。
  电话铃响了,但在他们夫妇听来,犹如从遥远地世界传来的某种信号。录音电话动作了,响起加叶子希望对方留言的话音,那话音也是那么遥远,而且好像是别人的声音。
  一家三口进了洗澡间,先把香一郎的衣服脱了,紧接着夫妇俩也脱光了。他们把香一郎身上的血污和粪便洗干净,又互相把对方的身体洗干净。加叶子反复洗了洗自己的眼睛,但眼白部分的血点怎么也洗不掉。
  “最后一次全家在一起洗澡是什么时候来着?”加叶子平板的声音。
  大野想了好久才说:“香一郎上小学的时候,咱们带他去和歌山的温泉……”
  “对,对,咱们一起洗家庭露天温泉,孩子在里边乱扑腾,我骂了他,他挖苦我,说妈妈的乳房耷拉下来了,真难看……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向我道歉了……”
  他们把香一郎平放在地上,用水盆舀水往他身上浇。由于他们自己已经暖和过来了,面对儿子冰凉僵硬的身子,让他们更加强烈地感到:儿子已经死了!
  加叶子突然哭了起来,那是无声的哭泣。大野也哭了,也是有泪无声。
  大野又觉得冷起来,于是从正面抱住了加叶子,加叶子也紧紧的抱住了他。两个人越抱越紧,大野的伤口又出血了,加叶子把血吸进嘴里,咽了下去。
  俩人赤裸着身体把香一郎从洗澡间抬出来,抬到他们夫妇卧室的床上。香一郎在中间,夫妇二人在两边,形成一个川字形,盖上被子躺下了。大野和加叶子分别用一只手握住香一郎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握在一起,放在香一郎的胸上。三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大野从香一郎身体上跨过去,跟加叶子的身体重合在一起。这么自然的性交,结婚以来也许是第一次。所有的动作都很顺畅,谈不上技巧,也没有害臊,没有羞耻,没有推就。
  快感是有的,但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另外一个领域里的事。持续的时间很长,没有所谓的结束。大野在肉体上虽然有结束,却感觉不到,感觉到的只是被加叶子包裹着,好像一头受伤以后接受治疗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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