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曲的枢纽

第18章


“对了,你真的确定那是谋杀吗?”
  “这个稍待再说。请继续。”
  “我往这里头瞧,看见墨瑞背对着我坐着,像布偶似的动也不动。紧接着我听见那被人一再提起的声响,一开始是喉咙呛住的声音,最后是落水声。我离开窗口,向左边走过去,远远看见了花园里的惨剧。但是我没有再靠近。这时候巴罗冲出屋子,跑向水池边。于是我又退下,回到书房的窗口。这时屋子里开始起了阵骚动。你猜这回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这位可敬的先生正悄悄耍弄着两本指纹记录,”他用头冲着墨瑞点了点。“心虚地把其中一本放进口袋里,匆匆将另外一本搁在桌上。”
  墨瑞带着批判兴致地聆听。
  “这么说来,”他的声调几乎像日耳曼人那样夸大转折着。“你以为我意图对你不利?”他显得有些快慰似的。
  “当然。不利于我,就像以前一样,你隐瞒了事实,”高尔驳斥说,他脸色一沉,“所以说,我当时在哪里根本不重要。我不能透露我所看见的,以防万一真的有人在搞鬼。”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我想没有了,巡官。除此之外,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可以问看见我的人究竟是谁吗?”
  “当时柯诺斯站在绿室的窗口,”艾略特话一出口,高尔便龇着牙吹起口哨。接着艾略特的目光在高尔、墨瑞和魏凯三人之间打转。“你们有谁看过这东西没?”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小卷报纸,里头小心翼翼包着那支染血的折叠小刀。他打开报纸,将小刀出示给三人。
  高尔和魏凯面无表情。墨瑞的胡腮脸则是倒抽了口气,他朝这刀子猛眨眼并且将椅子挪近一些。
  “你在哪里找到的?”墨瑞劈头便问。
  “就在犯罪现场附近。你见过吗?”
  “唔。你作指纹采证了吗?没有。啊,可惜,”墨瑞说,兴趣越来越浓烈。“你是否容许我碰触它?我会非常小心的。不知我有没有记错,约翰,”他望着高尔,“你好像曾经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子?我送给你的那把?你曾经带在身上好几年的?”
  “的确。我经常带着把袖珍刀子,”高尔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只比面前这把稍小稍轻的旧刀子。“可是——”
  “就这么一次,”魏凯打断他们,边用手轻敲着桌面,“就这么一次,让我坚决执行你所赋予我的职责,先生。这类问题十分荒谬而且不适当,身为你的法律代理人,我必须提醒你最好忽略它们。这种刀子普遍得跟黑莓一样。我自己就曾经有一支。”
  “这问题有什么不对吗?”高尔困惑地说。“我真的有过一把这种刀子。跟我的衣服行李一起遗失在‘泰坦尼克号’上了。但如果以为这把刀子就是我那把,就太可笑了。”
  大伙儿没来得及阻止,墨瑞已经掏出一条手帕来,放在嘴里含湿(把手帕塞进嘴里是最令沛基作呕的蠢事之一),然后在刀身大约中间的部位擦拭了一小块面积。在抹擦干净的不锈钢表面露出雕刻粗糙的几个字:玛德琳。
  “的确是你的,约翰,”墨瑞坦然说。“我带你到伊弗去见习石雕工艺的那天,你刻了这东西。”
  “玛德琳,”高尔喃喃念着。
  他打开身后一扇窗户,将雪茄抛进被雨浸湿的树丛里。沛基看见黝暗的窗玻璃上短暂映出他的脸:那是张凝重、诡谲而且难以辨识的脸孔,和高尔之前自认有别于众人的嘲讽嬉闹大为不同。他转过头来。
  “这刀子怎么了?你的意思该不是说,那个饱受良知折磨的可怜家伙,这些年来一直保存着这把刀子,最后还拿它割断自己的喉咙?但你说这是桩谋杀案,然而——然而——”
  他用手背缓慢敲击着膝盖。
  “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先生,”艾略特说,“这是桩不可能的犯罪案件。”
  他把柯诺斯的证词一五一十对他们说了。高尔和墨瑞表现出极大兴趣,和魏凯的惊愕反感恰成反比。艾略特叙述刀子的发现过程时,三人起了轻微的躁动。
  “独自一人,但却是谋杀,”高尔思索着说。他望着墨瑞。“墨老,这该是你梦寐以求的案子啊。我有点不认得你了。也许我们分开得太久,若换成从前的你,一定缠着巡官问东问西,提出一箩筐古怪的理论,忘情得连胡子都忘了刮。”
  “我不再是傻子了,约翰。”
  “但还是给个推理吧,随便什么都好,到目前为止只有你还未对这案子发表意见。”
  “我附议,”菲尔博士说。
  墨瑞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晃动手指头。
  “纯粹的推理就好比数学上演算一个巨大数字,最后总会发现我们在某个环节忘了进一位数或者乘以2。算对了1000次但就错了那一次,最后得到的数目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因此,我不会贸然说这是纯粹的推理。但我有个想法——你知道的,巡官,根据法医的报告,几乎可以确定这是自杀事件?”
  “不能这么说,先生。不尽然是这样,”艾略特高声说。“有人偷了指纹记录而后又把它归还;再加上一个女孩受到惊吓——”
  “你和我一样清楚,”墨瑞瞪大眼珠说,“验尸陪审会作出什么样的判决。死者绝不可能自杀然后把刀子远远丢开,但也不可能是谋杀。不过,我推测这的确是谋杀。”
  “嘿,”菲尔博士摩搓着手掌。“嘿嘿嘿。你的想法是?”
  “假设这是桩谋杀事件,”墨瑞说,“我认为死者并非被你们手上这把刀子所杀。我认为他喉咙上的伤口比较像是尖牙或爪子的痕迹。”
  第十一章
  “爪子?”艾略特重复他的话。
  “这字眼很引人遐想,”墨瑞说,他此刻的老学究模样让沛基很想踢他一脚。“我的意思不尽然是指爪子字面上的意义。我需要为我的理论提出辩解吗?”
  艾略特笑着说:“继续吧,我不在乎。不过你可能会讶异,需要辩解的地方还真多呢。”
  “这样说好了,”墨瑞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淡。“假设这是谋杀,假设这把刀子是凶器,立刻有个问题严重地困扰我。那就是,为什么凶手事后没有把刀子扔进水池里?”
  巡官依然询问似的望着他。
  “想想现场的环境。这个凶手拥有几近完美的——呃——”
  “布局?”高尔在他搅着脑汁时献宝。
  “这说法很糟糕,约翰,不过还算适用。总之,这个凶手拥有营造自杀事件的完美布局。假设他在割断受害者的喉咙以后把刀子丢进水池里了?如果这样没有人会怀疑这不是自杀事件。这家伙,这个骗子就要现身了,他露脸的时候似乎到了。尽管情况看起来不像是自杀,但假如刀子掉在水池里,案情也就明朗多了。甚至连死者该留在刀子上的指纹都省得采证。
  “各位,我们无法肯定凶手无意让这案子看起来像是自杀。我们也无法肯定任何一个凶手会想要这么做。如果手段够高明,是可能设计成自杀的。为什么不把刀子丢进水池里?这刀子又不会入罪于谁——死者除外。刀子在水里是另一个指向自杀的线索,也许正因为这样,凶手才把它拿走,并且丢进距离水池10呎远的树丛里,依照你们的说法。”
  “这又证明了什么?”艾略特说。
  “没有,没有证明什么,”墨瑞举起手指。“不过很耐人寻味。想想这动作和案子的关联。你相信老柯诺斯的说法吗?”
  “推理的人是你,先生。”
  “不,这问题并不难,”墨瑞厉色说。沛基感觉他似乎为了缓和气氛而改口说,“别这样,老弟!否则我们会毫无进展的啊。”
  “要是我说我认为不可能是谋杀,才会毫无进展吧,墨瑞先生。”
  “这么说你认为是自杀啰?”
  “我可没这么说!”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呢?”
  艾略特微微一笑。“如果你顽抗不羁,老哥,你就可以说服我回答你的问题。柯诺斯的说法都有——唔——具体事证作为依据。为了讨论方便起见,就说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吧,或说我以为他说的是实话。接着呢?”
  “接着就是,事实上他什么都没看见,因为根本没东西可看。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位先生独自站在一大片圆形砂地中间,因此没有凶手会走近他,所以凶手并没有使用你们找到的那把有刻痕、疑似带血的小刀;实际上,这刀子是事后‘插进’树丛里,好让你们以为它是凶刀的。懂了吗?因为这把刀子绝不可能飞越空中、划破死者的喉咙然后掉进树丛里,显而易见这刀子根本没有用过。这推论清楚吗?”
  “不够清楚,”巡官反驳说。“你是说有其他凶器?这么说应该有另外一把凶器悬在空中,朝他的喉咙划下三刀,然后凭空消失?不对,老哥,我不信。绝对不信。这比说这刀子是凶器还要荒谬。”
  “我要向菲尔博士求助,”墨瑞显然受了刺激。“你认为呢,博士?”
  菲尔博士吸吸鼻子。神秘的哮喘声和炽烈的内在热耗显示他急于争辩,但他一开口却十分温和。
  “我坚持这把刀子有其重要性。况且,你也知道,花园里确实有些异状,某种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气氛,你懂我的意思?我说啊,巡官,你已经作了笔录,你是否容许我稍稍窥探一下内容?我真的很想针对这儿最有趣的一个人物提几个问题。”
  “这里最有趣的人物?”高尔重复念着,同时准备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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