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入土的忠贞之恋:西藏生死恋

第9章


    今天一大早,这老头就提了破袋子出帐篷,像是要去捡牛粪,但他走得很快,对草地上的牛粪看都不看一眼。老头并没发现后面有人,只一个劲地往上爬。
    公扎不知道扎多到这里来干什么,直觉让他感到扎多可能有危险。自从那年和父亲打猎回来被罗布顿珠抓住后,他就恨上了那个獐头鼠目的罗布顿珠。
    于是,他叫过措姆和石达,小声耳语了几句。措姆点了点头,公扎这才和石达猫着腰向下走了一段。回身看看距离差不多了,他向措姆做了个手势,于是措姆故意扯着嗓子大喊:“公扎阿哥、石达阿哥,快点上来,我看到狐狸了。”
    石达和公扎大声答应着,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还夸张地叫着:“在哪里?措姆,狐狸在哪里?”
    “那里!”措姆向上一指,装着才发现罗布顿珠他们,吃惊地说:“罗布阿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下罗布顿珠他们藏不下去了,只得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说:“我们也是打狐狸的!”
    对面正往山上爬的扎多听到动静,停了一下脚步,突然大喊大叫地往下跑:“有鬼啊,有鬼啊!”
    “阿哥,这个疯子跑到这里干什么?”石达看着扎多,故意问罗布顿珠。
    “谁知道,脑子不好就乱窜吧!”罗布顿珠没好气地说。他狠狠地瞪了三个半大的孩子一眼,知道今天没戏了,带着兄弟转身下山走了。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27)
    
    公扎他们见罗布顿珠走远,这才从另一面快速滑下山坡,跑过去扶住大喊大叫的老人。
    “我们回去吧,舅舅,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措姆接过他的袋子,拉着他的手小心地往下走。
    老人好像没有明白措姆说什么,嘴里仍叽叽咕咕地不知在叨唠些什么。
    “他总这样,一会清醒一会糊涂的。措姆,你应该跟你阿妈说说,带你舅舅去县上看一下汉族医生。我哥说,那些医生会治很多怪病的。”公扎在背后拉着老人的腰带,以防他脚步不稳扑下去。
    “我妈?算了吧。舅舅是牛鬼蛇神,阿妈躲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陪他去治病。唉!”
    措姆用脚清理着石头,以便让老人踩得稳一些。
    三个孩子扶着扎多,回到帐篷点已经天黑,在后面的草地上分了手。措姆的阿妈一直不让她和公扎在一起,措姆怕阿妈看见又要骂,就从另一条小路走了,石达也回了家。公扎把老人扶进他孤零零的帐篷,把自己捡的牛粪倒了一半在门口,这才钻进帐篷,倒了一杯水递给坐在石榻上的老人。
    此时的扎多不疯不癫,稳稳地坐着,脏乱的白发胡乱地垂在额头上,透过零乱的发丝,眼神明亮。
    “喀果长大了!”老人突然说。
    “你见到喀果了?”公扎惊喜地抬起头。
    老人点了点头,“它长成大熊了!”
    “我们今天就是想去看它的,却碰到了你。波拉(藏语,尊称语,对男性老人的尊称,类似于汉族的爷爷的称呼),你怎么到那里去了?”
    “我……”外面响起走路的脚步声,老人把正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走了,阿妈还等着我呢。”公扎说完,一掀门帘走了出来,见不远处,罗布顿珠的跟班坐在草地上,貌似逗狗玩,眼睛却不时瞟向这边。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28)
    
    公扎提起牛粪袋子吹着口哨向自家的帐篷走去。他跟扎多偶尔接触一下,罗布顿珠是拿他没办法的,一是他年纪小,二是往上八代他家也是农奴成份。
    “请帮助佛祖,孩子!”老人那带着祈求的眼神总在公扎的脑中出现。一个孩子能帮助至高无上的佛祖做点事情,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他抽了个时间去看了山上石缝里埋的东西,还在。要不要把这些还给老活佛?想想他那间四处透风的帐篷和他那自顾尚且不暇的苍老身影,公扎又重新把佛像和书页埋了回去。
    公扎每天早出晚归的,偶尔在草原深处碰到老活佛扎多。确定四下无人时,他俩就找个避风的草窝子坐下,扎多给他讲格萨尔王的传奇故事、加龙部落与纳仓德巴人的战争。
    扎多把自己肚子里的故事就这样一点点倒给了他。当然,不止是故事,还给他讲古老的医学,讲人体的结构,讲生什么病要用什么药医。在草原上捡牛粪时,老人会叫他辨别草药,会教他认矿石,让他背下怎么把矿石和草药放在一起,制成药丸。当突然有人来时,老人立即就会变得疯疯癫癫。时间长了,公扎明白,老人装出疯癫的样子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保护他。
    罗布顿珠有好几次找到公扎,问他一天到晚跟老疯子泡在一起,老疯子都说了些什么。公扎总是说他疯疯癫癫的,一会说天上有龙,一会说湖里有怪物要咬他而搪塞过去。
    公扎放马回来,把马鞭扔在榻上,舀了一瓢凉水正要喝,外面一窝蜂地涌进人来。
    “公扎,你的入伍通知下来了,让你后天就去武装部报到。”领头的石达举着一张纸,兴奋地说。
    公扎跳起来抓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再递给阿妈,阿妈拿着,也不认识,但上面大红的印章却让她笑得合不拢嘴了。她还给儿子,说:“收起来吧,公扎。”
    公扎把通知叠好小心揣进怀里。
    达娃破天荒地拿出了过年时待客的干果招待乡人。这些干果还是伦珠生前在县城里买的,只在有贵客来时才舍得拿出来,客人走后立即锁进柜子里,已经用了两年了。
    牧场的人闻讯后,陆陆续续前来祝贺。当兵对于草原孩子来说是一件特大的喜事。帐篷里有了一位解放军,那是很值得骄傲的事。至少表明,在这个凡事讲究出身成份的年代里,他及他的家人没有政治问题。另一方面,部队有津贴,对于贫困的牧家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拿到了入伍通知,公扎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就要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了,再也不用眼红别人的军帽了;忧的是,自己一走,这顶帐篷就剩下阿妈一个人能干活,生活将如何维持下去啊。单增叔叔虽说会帮助自己家,但他毕竟也有一家人,何况,他的女人并不喜欢他这样做,还有措姆,以后见不到措姆了……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29)
    
    傍晚公扎正在修补羊圈。虽说没几头羊,但想到自己走了,母亲就会更忙,只怕没有时间修补,他想在自己走之前,力所能及地多干一些。
    “公扎,公扎……”
    公扎回头看是措姆,笑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你来了!”
    措姆向公扎招了招手。
    公扎在袍子上擦了擦手,走了过去。
    “我有话跟你说,咱们去那边走走好不好?”措姆低着头,小脸涨得通红。
    “你后天走吗?”
    “是。后天报到!”公扎说。
    “那……你不回来了吗?”
    “怎么可能不回来呢?我是去当兵啊,三年就回来了。”
    “我是说,你还回到草原上来吗?”
    “当然,草原是我的家,我不回这儿还能去哪儿呢?”
    “他们都说当了兵的人,见了大世面,要去城市生活呢,不会回到草原了。像石达的哥哥,今年退伍就留在县城了。”
    “我不会,我喜欢咱们的草原,喜欢打猎。你还记得吗?我打下的第一只狐狸,你拿去做了一顶帽子。我阿爸活着的时候跟我说,我是一个有直觉的好猎手。只是我现在枪法还不好,去部队后我一定好好练一下,将来再给你打一只火狐。”
    “真的?你真的还回来?”措姆兴奋地抓着公扎的手臂,眼里亮晶晶的,小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
    “嗯!”公扎用力地点了点头。
    俩人在湖边的碎石滩上坐下,湖水轻轻拍打着黑色的湖岸,发出细微的“哗哗”声。
    “阿哥,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好,我喜欢听你唱歌!”
    措姆看着微波荡漾的湖水,轻轻唱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啊,
    像阿哥的眼睛,
    看着地上阿妹的身影。
    小小的酥油灯啊
    一夜到天明,
    不见阿哥你的眼睛
    落进帐篷照亮阿妹的心。
    正文 《西藏生死恋》上篇(30)
    
    措姆唱完,没有回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措姆……”公扎看着措姆忧郁的眼神,心里突然动了一下。俩人自小就在一处,亲如兄妹,今夜好像有些不同了。措姆的歌声和她的眼泪,还有今晚这湖、这月光,他悄悄伸出手,指尖点在碎石上,一点一点向措姆滑去。
    措姆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悄悄将右手放在身侧的黑色碎石片上,脸娇羞地转向一边。
    公扎触到措姆的手时,如火烧着一般颤抖了一下,但依然捉住了对方的手,紧紧地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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