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小王妃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淑妃缓缓走来，娴静端庄，一步步地，稳稳地，居高临下地站在楼四儿的面前。
    楼四儿看着她的走近，她的端庄，微微一笑，苍白却纤美，低低地道：“你终于如愿了不是吗？”
    淑妃不语，脸色微微发白，手指揪着丝帕，揪着，一下一下。冷笑了下，道：“这只不过是你自己忍不住那嫉妒，做下了阴狠之事……”看着对方冷讥的笑，她顿住了，有点狼狈。
    楼四儿道：“我想知道欧阳那刀为什么给了你？我以为他与吟妃做下苟且之事，与丽妃走的近，而你处身事外。却不知，真正与他交厚的是你！”
    淑妃咬着唇，脸色更白，恨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楼四儿道：“你知道的，我说的你都知道。你位列四妃之一，丽妃虽然得太后的宠，但是她太张扬，真正得宠的是你。”她呵呵一笑，“傅家的大小姐一向都是稳重谨慎的，很讨人喜欢。”
    淑妃低眸，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的讥讽，丝帕却几乎被揪烂了。
    楼四儿继续道：“欧阳私下与薛简有交往，这一点皇上也没有想到。我入宫后，欧阳认出了我，直觉我进宫不是偶然，便一心想除了我，而你让他证实了我的身份。那日我毒发伤了十一王爷，其实不尽然，他要借我的手除去皇上！不过，他没有想到十一王爷挡下了那一刀，让他功亏一篑，更让皇上确定了一些事，所以最后他的死是必然的。只是，”她抱着臂，沉思地，“当时我癫狂出刀，事后那刀却不见了踪影，觉得很奇怪，毕竟怕挑起旧事也不敢再追究下去。而这刀，应该是在你的手里，那是欧阳给你的！”
    淑妃没有说话，但从她死灰的脸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那紧咬的唇齿上能看出她的坚持正在慢慢瓦解。
    楼四儿好像也不想她回答，淡淡一笑，调转了话头，道：“至于霞妃的被刺，你脱不了关系，但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操纵这一切！依你的能力不可能布置如此缜密。”
    淑妃沉默有顷，情绪放松下来，幽幽地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说过，你不适合在这宫里，或许，”脸上闪过丝狠绝，“这是你最好的结局！傅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楼四儿颤动了下，闭了闭眼，忍住那翻涌而上的痛，喃喃道：“是，娘死了，傅家不能再经受什么了。”看着她，眸色一如往昔澄净，有殷切，有信任，“我很不孝，娘因为我而死，我却不能在她的灵前祭拜。爹爹……”她的眼神迷惘起来，有点虚幻，“你说的对，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淑妃惊愣地看着她。
    楼四儿幽幽地道：“这儿不属于我，曾经我很天真的以为握住一份承诺就能永远，就能抓住幸福。你说的对，我是祸水，真正的祸水！”抬眸看她，认真地，“保住你，就是保住了傅家，这是我唯一能为爹爹和娘做的！”闭上眼，无比的疲乏，“走吧，什么事都会没有的！”
    淑妃僵直着，那人的眉眼有点恍惚起来，而眼底似乎有什么热热的液体翻涌出来。一刹那间她有种冲动，她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那人的安排，却也是自己的所想！因为，自己已经爱上那个男人，爱的压抑，爱的寂寞，爱的痛苦。但是，只要有她在，他的眼里永远不会有自己！她不甘心！她已经走不出这高高的宫墙了，她只能为自己争取生存、甚至高高的位置！所以，她只能舍弃，甚至是自己曾有的真情，至亲的人！
    吞下那翻涌的泪，深深地看了那单薄清瘦的身影一眼，幽幽一个叹息，“你放心吧。”
    楼四儿微微一笑，是的，她放心了。她相信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其实杀人的那弯刀并不是自己的那把，真正的那把是殷镌送的，上面有殷国的文字和图案。而那样的刀，那样的图案和文字只有殷国的王族才有！
    那只是一把相似的，掩盖了弯刀真正的主人，却断送了自己的命！这世上有很多人很聪明，很隐忍，计划的很缜密，但是世上没有完人不是吗？因为，只要是人都有弱点！
    如果真的用那把刀，或许就会牵扯出不该牵扯的，皇上的多疑会发现很多不该发现的。那时候不仅是淑妃，还有傅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不能让这个情况出现，想必那个人，或是她都很清楚地了解自己忌讳的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只是，这宫帏，这至上的荣华富贵也终将湮灭了一个本性纯净淡泊的女子吗？
    她的嘴角绽开一丝苦涩的微笑，皱了皱眉，突然，她听到外面有刀剑相撞、激烈的打斗声，叱喝声，还有文太后恼怒成羞的喝斥，“反了！反了！都给哀家拦住！杀无赦！……”
    “主子！皇后！……”遥遥地传来青蕖急切的呼叫，声音嘶哑，“你一定要等着皇上！皇上已经接到信了！……你一定等着！……”接下来是一声闷哼，那是利刃刺入血肉里痛到极致的声音。
    楼四儿的心抽搐成一团，牙紧紧咬住下唇，血，一缕缕地沥出嘴角，衬着那苍白的脸，刺眼得很。她握紧那酒盅，力道几乎要将它捏碎，瞪着淑妃，声音嘶哑，“住手！傅听儿，让他们全部住手！”她咬牙切齿，“我，会如你们所愿！”
    暗影里的有人奔了出去，打斗声果然小了些。
    楼四儿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了似的，连抬头再看淑妃一眼的力气也没有。笑着，惨淡的，却如解脱般地，绽开那一瞬间的绚烂。她低头看着清冽的酒里自己的倒影晃荡着，一滴泪滴入，打碎了那身影，一点点，不复再拼成。喃喃着，“对不起，言，我放弃了坚持，不能再陪着你一起寂寞了……”绝然地，她仰起脖子，清香冷冽的酒液顺着喉头流下，流下，直到胸腔，肺部，慢慢溶入血液，分散到每一点，每一处……
    陷入意识昏迷的一刹那，她似乎听到外面由远而近地传来急骤的脚步声，似乎能够看到那人阴冷幽邃的眸，那额头渗出的汗珠，那混合着龙涎香的寒香……接着，她听到了什么东西砰然炸裂的声音，炸成片片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