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现场

第16章


左边栅栏后面坐着个接待员,靠在栏杆上的小牌上写着“接待员阿莉森”,字是用某种碳棍烫进木头里的。我把名片递给她。
  “能不能和哪个高级会计师谈谈,”我说,“我正在调查一桩有关曾在这儿工作过的一个注册会计师的谋杀案。”
  “啊,对。我听说过,”阿莉森说,“请等一下。”
  她二十多岁,深色长发,穿着牛仔裤,系一条窄领结,西部式样的衬衣看上去里面像是塞了几把干草。皮带扣的造型是一匹猛然弓背跃起的野马。
  “这是什么?是主题乐园还是什么?”我问。
  “啊?”
  我摇了摇头,不想深究。她靴子的高跟嗒嗒地迈过几道双开弹簧门。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
  “麦克尼斯先生不在,也许你想同加里?斯坦伯格先生谈谈。”
  “贝里?”
  “不,加里。”
  “哦,我明白了。对不起。”
  “没关系,”她说,“人们总是弄错。”
  “可不可以见见斯坦伯格先生?就一会儿。”
  “他这周在纽约。”她说。
  “那海克拉夫特先生呢?”  
  “他死了,我是说,你知道,他去世几年了,”她说,“所以现在实际上该是麦克尼斯-麦克尼斯事务所,但是没人想把这些信笺都变更过来。另一位麦克尼斯正在开会。”
  “还有谁记得她?”
  “我想没有了。真抱歉!”她把名片还给我。我把它翻过来,写下汽车旅馆电话号码和圣特雷斯代接电话服务站的号码。
  “加里?斯坦伯格先生回来后,请把这给他好吗?我将非常感谢他来电话。如果我不在这儿的汽车旅馆,他可以打对付电话。”
  “好的。”她说着坐下去。我敢打赌她直接就把名片扔进了废纸篓。我盯了她一会儿,她窘迫地笑了笑。
  “你最好附张条子把名片放在他的桌上。”我建议道。
  她微微弯下腰,又直起来,手上拿着名片。她把它插在电话旁边的一个看上去挺可怕的金属尖棍上。我仍然盯着她。她从尖棍上取下名片,站起身。
  “我放到他的桌子上去。”她说完,嗒嗒地走了。
  “好主意。”我说。
  回到汽车旅馆,我打了几个电话。
  露丝在查利?斯科索利的办公室,她说他还在外面。她把他在丹佛的旅馆的电话号码给了我。我打电话过去他不在,所以我把我的号码给了留言处。我给尼基去电话讲了我的近况,然后查问了代接电话服务站,没人留言。我穿上跑步服,开车到海滨跑步。事情似乎并不会这么快就水落石出。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我有一满兜的五彩纸屑,至于要将它们拼成图案,看来还十分渺茫。时间像台机器把事实切碎了。只留下一些纸屑,要靠这些纸屑才能再现事实。我感到力不从心,烦躁不安,需要渲泄。
  我把车停在圣莫尼卡码头附近,沿着海滨人行道向南慢跑。这是一条与海滩平行的柏油路。我从埋头下棋的老人们、滑旱冰的黑瘦男孩们旁边跑过,孩子们头戴耳机,正随着里面传出的别人听不见的乐曲在尽情地滑行,动作优美极了;我跑过吉他弹奏者、吸毒者和那些以蔑视的眼神看着我的闲荡者。这段人行道是六十年代毒品文化的最后残余物——那些打着赤脚、眼睛惺松、邋遢兮兮的青年人,有的看上去不像才十七岁倒像有三十七岁了,显得神秘而漠然。一条狗跟在我身旁,伸着长长的舌头,眼睛不时愉快地翻上来看我。它褐色的毛又厚又硬,尾巴卷成圆圈像个徽章。它属于突变体种类,头大身子短、腿又短又小,可是却显得非常沉着冷静。我们一块儿跑完了海滨人行道,跑过了奥宗、达德利、帕洛马、日落、桑顿和帕克;到达维弗克雷斯的时候,它失去了兴趣,跑到海滩上去加入飞盘游戏了。我最后看见它难以置信地跳起,在空中咬住了飞盘,向上咧着嘴。我朝它笑了笑。在近年来所碰到的狗当中,我真正喜欢的不多,这是其中的一条。
  我从文尼斯大道往回跑,快到码头的时候开始步行;海风驱散了身上的热气,我已经气喘吁吁,但尚未汗流浃背,只觉得口干脸热。路程并不算长,可我比平常更使劲。我的肺在燃烧,水分在胸中蒸发。我跑步的理由与我握着变速杆学开车、喝黑咖啡的理由相同,因为总有一天在紧急事件中我得经受这样的考验。这种跑步也是为了“以防意外”,因为为了具备良好的状态,我已经决定休息一天。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等身上凉快后,我回到车上,沿着威尔郡向东返回汽车旅馆。
  刚推开房门,电话就响了。拉斯维加斯的同行找到了沙伦?内皮尔的地址。
  “太好了,”我说,“非常感谢!告诉我怎么联系,我到那儿好付钱给你。”
  “存局候取就行了。我不知道我会在哪里。”
  “行!多少?”
  “五十元,优惠你了。她根本没有任何入册登记记录。真不容易!”
  “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请讲一声。”我说,知道他一定会有求我的时候。
  “哦,金西,”他说,“她在弗雷蒙作二十一点庄家,不过也干些别的事,这是我听说的。昨晚我看过她作庄。她非常精明但并不作弊。”
  “她得罪了什么人吗?”
  “倒不完全如此,但也差不多了。你知道,在这座城里,只要你没有欺骗行为就不会有人关心你干什么。她不应该使自己引起大家的注意。”
  “感谢你提供的消息。”我说。
  “这没说的。”他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我洗了澡,穿上便裤和衬衣,然后上街对面去吃了份淋满番茄酱的油炸蛤蜊,还要了份薯条,喝了两杯咖啡。吃完便返回房间,门刚一关上,电话就响了。这次是查利?斯科索利打来的。
  “丹佛那边怎么样?”他一报出名字我就问。
  “还行。洛杉矶呢?”
  “挺好。我今晚就要开车去拉斯维加斯。”
  “去过赌瘾吗?”
  “才不呢!我有沙伦的线索了。”
  “太好了,告诉她还我那六百元钱。”
  “哦,好的,还有利息呢!我只想弄清她对这案子知道些什么,你却要我逼她还老账!”
  “我没机会嘛,真的。你什么时候回圣特雷斯?”
  “也许星期六。我星期五路过洛杉矶的时候,想去看看几个装有莉比?格拉斯物品的盒子。我想花不了多长时间。你干嘛问这个?”
  “上次没能请你喝酒,这回想补上。”他说,“我后天离开丹佛,所以我会比你先回去。你回来后请给我打电话,好吗?”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好吧。”
  “我的意思是不要让你为难,米尔霍恩。”他风趣地说。
  我笑出了声。“我会的,我发誓。”
  “太好了,那么到时候见。”  
  挂上电话后,我感到脸上还挂着微笑,这有点例外。这男人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呢?
  从洛杉矶到拉斯维加斯只需六个小时,我决定马上启程。现在刚过七点,天还没黑。我把东西扔到后座上,对阿莱特说我要走两天。
  “你要我转电话呢还是什么?”她问。
  “我到那里会给你来电话,让你知道怎么同我联系。”我说。
  我沿着圣迭戈高速公路向北行,然后上了文图拉高速公路,又沿着文图拉向东行,最后转入科罗拉多高速公路。在整个洛杉矶的高速公路网中,这是最好的几条路之一。科罗拉多高速路很宽,车辆又稀少,横穿过洛杉矶城区的北部边界。在这条公路上可以改变车道而不用担心撞车。分隔东西向车辆的结实的混凝土墩让人感到安全,这样对面的车子就不至于驶过来与你撞上。我从科罗拉多向南转,进入圣贝纳迪诺高速公路,然后沿东北方向的十五号公路向拉斯维加斯驶去。如果运气好,我可以跟沙伦?内皮尔谈完话,再向南去格雷戈里?菲费住的索尔顿湖。在返回的路上我要绕道去克莱尔蒙特,跟他的妹妹迪亚娜谈谈,就这样绕一圈。眼下我并不知道此行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我必须进行最基本的调查。沙伦?内皮尔一定会挺有趣。
  我喜欢开夜车,从本质上来讲,我并不是个旅游者,在横穿国土的旅行中,我从不绕道去风景名胜区。我对上百英尺高、状如歪脖子南瓜的岩石不感兴趣,也不喜欢观赏那些被河流冲刷出来已失去作用的溪谷,对陨石撞出的大坑也不觉得好奇,对我来说在哪里开车都一样。我盯着混凝土路面,看着黄色线道,仔细看清大货车和后座上有睡觉的小孩的客车,脚平平地踩在车板上一直到达终点。 
   
第十二章
  拉斯维加斯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已经过了午夜。我感到全身僵硬,急切地想避开脱衣舞区。如果可能的话,我会避开这座城市。我不赌博,没有这项活动的天赋,没有丝毫的好奇心。拉斯维加斯的生活和我想象中海底城市生活一个样。白天和黑夜毫无区别,人们漫无目的地游来荡去,就像被看不见的急速热流拽着似的。什么都是石膏做的仿造品,比活物大,没人情味。整个城市弥漫着1.89美元一份的炸虾晚餐味。
  我在城郊的机场附近找了家汽车旅馆。这家叫巴格达的旅馆看起来如同杏仁蛋白糖做的外国兵营。夜班经理身穿金色的缎子背心和桔黄色的缎子泡泡袖衬衣,头戴一顶有流苏的土耳其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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