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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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更天，数声刁斗。
  马车声辚辚，行过人流汹涌的尚商坊、行过灯火通明的咸阳宫城，径直驶进了旁侧的短街。
  “什么人？”甲士挡起手中长矛喝问。
  “什么人？！”商於郡守樗里疾下了马，猛地变了脸色，“还不恭迎丞相入府！”
  张仪冷眼打量起面前这座府邸，它与咸阳宫仅一墙之隔，斜对府门的宫墙上，赫然是道直通宫中的拱门。
  如此显赫，竟又如此孤立！
  “樗里兄，”仿佛刻意压抑的平静，“此乃何人住宅？”
  樗里疾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张仪，面上有了丝肃穆，
  “这是商君府，一直……封存未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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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丞相，与商君比，又如何？”嬴驷冷不丁道。
  小内侍慌了，灯盏里的灯油泼了一手。
  “君上英武，丞相高才，君臣同心，天必佑我大秦！”小内侍察觉到了国君今夜的异样，避开锋芒，战战兢兢道，
  赢驷的眼睛从满案的竹简上移开来，扫了过来，阴沉沉的。
  一瞬间，想到了新君即位那阵子的铁腕手段，小内侍忽然心慌得厉害。
  嬴驷察觉到他的紧张，笑了，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内侍，
  “今年多大了？”
  “回君上，刚二十。”
  嬴驷点了点头，“公父即位那年，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君上说笑了……小人是什么身份，哪能跟老君上比呢！”
  嬴驷把额头抵在手掌里，看不见表情。
  “君臣同心！嘿！便是像公父与商君……”他蓦地住了口。
  
  
楔子二
  远远地，听见石门轰隆隆地开了，秦川的风雪夹着阔大的雪片卷进了黑暗狭长的甬道。
  又是谁来探监呢？这么想着，商鞅也不太在意，伸出手，将灯拨明了一些，顺手翻开了一卷新的竹简，提笔欲书。
  “商君……”惘然一声叹息，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商鞅搁笔，了然一笑，转过头。
  黑底绣金的袍角映入眼帘，
  “恨我么？”赢驷蹲下身，似乎极认真地道，“恨我么？”
  商鞅慢慢抬起头来，望向他。
  他的眉眼间依稀便有几分嬴渠梁年少时的样子，只是少了那份器量，多了几分疑神疑鬼的阴戾。
  商鞅收回目光，“国公何出此言？鞅受极刑，大彰世族与山东六国罪恶，国君届时便可趁机发难，鞅死尚与秦国有益，岂不是快哉！”
  赢驷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缓缓道：‘人言商君尽公不尽私，果然！”
  商鞅的眼神忽地狂热起来：“谁说我商鞅不尽私？今日的秦国大好河山，是我与先君相知二十年，咬牙含血，一点点打拼出来的！新法，正是我们毕生心血所在！”喘了口气，咬牙道：“鞅的血，将融进秦国，鞅的名字，将与先君一起载入青史，新法得护，先君的子孙必将有一日纵横天下！为了这万载霸业，鞅一命何足道哉！”
  
  赢驷静默了半晌，起身，深深向商鞅鞠了一躬，平静道：“然则，公室皆知，公父年轻时，曾对商君发过一誓：‘终我一生，绝不负君！”
  商鞅似乎是泄掉了一口气，猛地觉得冷了，颓然坐倒在干草堆上，涩涩道：“他不愿负我，难道，我就愿意负他么？”
  赢驷心头一震，抬眼，只见他嘴角一丝苦笑，面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缠绵。当下头脑中轰的一声响，竟是脱口而出：“为何你却不能做赢驷的商君？”
  商鞅恍若不闻，侧身收拾起草垫上的竹简。
  
  难堪了，恼了，
  赢驷猛地扑上前去，锢住他的肩，疯了一般地摇晃着，气急败坏地咆哮：“明明你都知道的，我从十三岁那年第一眼看见你，就……公父已经走了，为什么你的心里全是他！？我那点比不上他？为什么你就不曾正眼看我一眼？！”
  商鞅也不挣扎，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眼间冰冰冷冷，皆是轻蔑与怜悯。
  
初入西秦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其祖本姬姓也。鞅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座为中庶子。公叔座知其贤，未及进。会座病，魏惠王亲往问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柰社稷何？”公叔曰：“座之中庶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王嘿然。王且去，座屏人言曰：“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座召鞅谢曰：“今者王问可以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许我。我方先君后臣，因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汝可疾去矣，且见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而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也，岂不悖哉！”
  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将修缪公之业，东复侵地，乃遂西入秦
  
  斜阳晚照，血一般的光辉洒在河西高原上，山风呼啸中偶尔有一阵召唤巡骑的悠扬号角，分外苍凉。
  
  卫鞅紧了紧背上的包裹，张望着四周，满眼荒凉看不见一户人家，他有些心急了。脚步越发沉重，索性卸下了背上的包裹抱在怀里，坐在地上喘息着。
  
  离开魏国前的那些话语又闯入脑海：
  “中庶子年少才高，无怪老丞相再三推荐，这样，待我向上将军荐举你做个书房缮写如何？”
  “魏国如此富庶，奔走他乡又是何必呢，鞅兄哪，大战在即，公子手下正缺军务司马，不如……"
  ……
  …… 
  卫鞅冷冷地笑了笑 锋利的光芒从眼底划过.
  
  惨白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洒满了山岩，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长嗥 卫鞅打了个激灵 猛地站起身 两道绿莹莹的目光紧紧地盯准了自己 ，血红的舌头上吊着涎水，腥臭的气息伴着山风直呛到了卫鞅的鼻子里 
  卫鞅只觉得喉头发紧 自己身上除了一只包裹，便只有腰间的短剑了 他慢慢抬起手，摸索着抽出短剑 
  
  正在这时候，突闻得远处小道上一阵如雷马蹄声 是马队！ 
  心念电闪卫鞅大喊一声 ：“狼！！”手中短剑奋力向狼刺去，那狼”嗷！“（此乃耽美狼）的一声，奋力跃开，只伤了前肢，却被惹得发了狂性，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向卫鞅凌空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长箭突地破空呼啸而来！ ”嘭！“的射入了狼的后脑， 它一阵哀嚎，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卫鞅喘息着慢慢爬起，惊魂未定，正要道谢，四野里突然鬼魅一般的出现了一双双绿莹莹的磷火，一片休休的喘息声，正是狼群来了！
  
  “列阵！ 放马甲！ 号角！” 马队中一个年轻却沉稳的声音低声命令道。
  
  战马腹部与马腿立刻放下了一层铁皮软甲，马面也被铁皮八包裹 只露出了眼睛 ，刚才还死命喷鼻 惊恐不已的战马渐渐停止了混乱 
  
  “上马！ 快！”火光熊熊中 ，那个声音的主人蓦然回首，向卫鞅伸出手，卫鞅竭力一跃，斜斜的落在了他身后。
  
  呜的一声，头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吼，宛如号令，顿时，狼群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嗷嗷之声，四面八方地涌向马阵
  
  “顶住—— 杀！”那年轻男子一声大吼，箭落如雨 长剑翻飞，几十具狼尸顿时堆积马下。
  
  “不能落马！ 抱紧我！ ”那男子察觉到了卫鞅的疲虚，猛回头厉声吼道，右手顺势一个斜劈， 将扑上来的两头饿狼齐腰削成了四截。
  
  
秦国军营
  黑暗中，他又做了一个噩梦。那只饿狼后脑中箭，却仍是狰狞地向自己扑来，情急中，自己举起包裹奋力砸去，“哐！”包裹里的竹简飞了一地！
  
  “我的竹简！” 卫鞅大叫了一声，猛地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火苗欢快地舔着燎炉，汤汁的香味在周围弥漫，听见他喊声，一个一身软甲，手持短剑的将军走了进来，径直行到军榻前笑道：“先生终于醒了，适才听军医说，先生大概是连夜行路，太疲劳了，以至于不是晕倒，而是睡倒了！“说完哈哈一笑，指着那铁锅问道：“能吃东西了么？”
  
  卫鞅飘飘忽忽地打量着周围，这是一顶宽敞温暖的军帐，门口的黑色旗帜上分明飘荡着一个"秦”字！原来自己误打误撞，走到了秦国军营附近。
  
  “将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卫鞅说着，奋力坐起下榻，摇摇晃晃拱手行礼道。
  
  “错了错了！救先生的可不是末将，而正是我秦国国……”
  
  “噗噗……”那铁锅里的汤猛地溢了出来，顿时呛起一阵湿烟，那将军忙抢上前去，掀起锅盖，盛起一大碗，递给卫鞅：“先生先吃些东西，饱了精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