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人-不归路

第25章


  天,这家伙可真会说话,鬼得很。幸好我也是修炼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了,不然一定会对他想入非非。
  他是很招女人喜欢的。那么多女人对他好,朝他抛媚眼,不择手段的和他亲近,无非是想从他这里沾取好处。 那么多女人,花尽心思,只为博他一笑。
  欧阳师不是不知道。
  可是人就是贱,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往心里去。越不给他,他越想要,越塞给他,他越不肯。最近听说他在追求一个迎宾。我们酒店的迎宾个个都很漂亮,也不知道他相中的是哪一个? 听说那女人对他冷淡,竟然激发了他的兴趣。 那女人成为他心头的一件事。
  对了,小薇,上次和你说给你介绍男朋友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有哇。
  那就今天吧,我约好时间告诉你。你稍微收拾一下,别老穿得跟要饭似的。
  说完这句,他就抬起屁股跟服务员去结帐,输入他的密码去了。
  扔下我一个人莫名其妙。他居然嫌我穿得不好,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似的,一年365天都是阿曼尼。
  欧阳师介绍给我的是什么人啊?我差点吐血。
  就在楼下大堂的咖啡厅。
  那男人转动杯子中的小勺。他是那种我转头就不记得什么样的男人,面目模糊,黝黑,粗糙,一双手胖乎乎的十个指头戴了三个硕大的钻戒,像玻璃弹珠。
  这份工作,可吃力?他问。
  看,泡妞高手连开场白都与众不同。
  还好。我没有表情。出来讨生活,谁还计悲喜言快乐?
  一个人打拼了这么久,衣食住行,样样靠自己。没有节假日,还不能生病,很是辛苦吧。黑男人继续怀柔政策。
  这些话,自一陌生男子口中说出,我不禁眼眶发红。
  初次见面,如此说话,不是一个没分寸的人。
  我一下子对黑男人的印象好了起来。
  但好景不长。接下来的对话使我瞠目结舌。
  不如,辞工吧。让我帮助你。黑男人斟酌着,酝酿着。
  喔?我诧异。无功不受禄。条件呢?
  我的反应极快。不知道他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做我的女朋友,我会先买幢房子送给你,你那里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黑男人停了停。
  靠?他跟踪我还是调查我?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点上一根烟,继续听他扯。我不介意他知道我抽烟,虽然欧阳师一再警告我在这个人面前规矩一点。
  我还会给你一笔钱。无论你将来想读书,开店,做什么事,都应该没有困难。我会对你负责。黑男人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并不看我的眼睛。
  期限呢?你准备要我多久?我好奇,觉得这游戏有点好玩。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离开,我不会误你青春。
  黑男人好像把话说得很透了。
  好像谈生意似的,赤裸裸的。我冷笑,吐出个浑圆的烟圈。
  哈,难道还要给“话”穿上“衣服”不成?黑男人顶了我一句。
  说得也是。
  你很大方,很慷慨。我没有取笑他的意思。
  我觉得值,你值,相对于你来说,我也值。黑男人由衷地。
  但是凭什么啊,我张小薇何德何能?我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沉默。
  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连我这样见过世面的女子,也突然不知所措。
  脸火烧云一般地红。
                 
  我想起自己白天不工作时经常去的一家图书馆,喜欢到那里看三岛由纪夫的小说,那种悲惨的,灰色调的。有时也喜欢一个人到翠湖附近的咖啡馆闲坐,在街上散步,看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还有橱窗中自己的脸。
  有时无聊,就蹲在路边和红嘴鸥说说话,喂它面包屑。
  我没有爱情设想和奢望,只是有时莫名其妙的感到对人生失望,感到乏味,空虚,无力。   
  现在,突然有个男人以爱情的名义,伸出一只手。 只要我抓住这只手,就也许和幸福挂了边。 自己一直梦想的不劳而获,就在眼前。
  一切太突然了,我觉得好像不是真的。
  一切都不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  
  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你需要时间,随时可以给电话我。还是黑男人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苦笑。欧阳师啊欧阳师,回去找你算帐。
  不等我说再见,黑男人已经夹起包,起身买单。
  离去。               
  我捏着他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移动电话号码,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晚上照常开工。
  本来心情不是很好,因为胸口发闷,便躲进卫生间抽烟。老习惯,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藏到那里,放下马桶盖,铺张报纸,一屁股坐上去,踢掉鞋子,双腿抬高直直顶着门,身体后仰,抽根烟,胡思乱想一会,或者干脆发呆什么都不想。
  远远有说话的声音,两名年轻妩媚的吧女正在发牢骚。
  才迟到那么一小会儿,张小薇就扣我五十元,真是可恶。其中一个女生满脸郁闷。
  是很刻薄,她还不是一个打工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另外一个火上浇油。
  她以为她是谁?我上次还往她的酒里弹过烟灰呢。吧女得意地说。
  爬的这么高,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对了,张小薇好像是……听说她和咱们的老板……另外一个吧女降低声音,咬小耳朵。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说完,两个笑做一团。
  有些人就是喜欢嚼舌头,搬弄是非,惟恐天下不乱。 就喜欢没事造谣生事,贬低别人,以增谈资,娱乐自己。        
  突然间,笑声止了,空气僵住了。
  我自厕所里间走出,逼近面盆洗手,从头至尾,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扬长而去。 风度极好。
  那样的人,懒得理她们。 不睬她们,是觉得,若真正看不起一个人,最好当他不存在。 自问修炼有成,任何不愉快事情,当水过鸭背,一笑置之。
  可是今天,却无论如何笑不出。
  哎。世道好乱。听说前几天隔壁场子的经理下班路上还被人泼硫酸。
  我一整晚,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回到家,已经快天亮了。 隐隐天边露出鱼肚白。
  我叹了口气,好像再世为人。
  我打电话给毕小棉。
  反正她和我一个班,这个时候也应该刚刚进家门。不骚扰她骚扰谁?要朋友干吗的?不就是打发时间的嘛。
  小棉,你说我不做了好不好?
  你发什么神经。她在那端喊,语气尖锐。
  小棉,工作环境太复杂,累死个人,是非满天飞。我终于说了实话。
  那些人在一起不讲是非讲什么?难道指望她们讲哲学?数学?倒是她说得通透。
  我刚刚想把黑男人的事情全盘脱出,可毕小棉却急忙堵住我的口。
  张小薇啊,拜托你放下电话好不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拖着一小点哭腔。我马上会意,连声说对不起,作贼心虚似的挂断。
  有异性没人性啊,小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第二天下午一点的时候,小棉在我家楼下按喇叭。白色的出租车后排右侧探出她化妆完美精致的脸。我喜欢看她,她说话总是嗲声嗲气的,每个手势每个表情好像都排练上百遍一样娴熟优雅,尤其是在有男人的场合。她一个人的时候却非常自然非常生活化,她所有的样子都是做给男人看的,偏偏男人都买她的帐,不得不佩服她。
  我披头散发地下楼被拉去做陪吃午饭,其实我一点都不饿。
  我还见到她昨夜春宵里的男主角。那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北京男人。眼前的男人,明显的受过生活的风尘,说话声音干脆利落,有一点松弛的京腔,平翘舌分得很清楚。那男人是小棉喜欢的那款,长的不甚英俊,短发,小眼睛单眼皮,眼神安定坚毅,使人舒服。衣着休闲却质地精良,我看见他上衣口袋上一个宝姿的标志。
  天知道,我多少年没吃过午饭了。我一天两餐,晚饭和消夜。我的晚饭是别人的消夜时间,我的消夜是别人的早茶时间。
  趁男人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我用脚在桌子底下踢她,嘿,老实坦白,怎么弄到手的。
  她吃吃地笑,笑起来一副雪吹得化的模样。
  其实小棉这个女人很难搞。她身边的男友几乎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她每次介绍给我认识的男朋友都不同。而且她最有本事骑在男人头上,以往的男人和她一起总是俯首称臣。她凶起来威风凛凛的,骂男人张口就来,说起脏话眼睛都不眨,可是她真的漂亮,是那种霸道明艳的漂亮,是那种叫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的漂亮。
  那男人风度极好,喜欢穿深色系的衫,方头系带皮鞋。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干净。
  那是一个干净的男人。
  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修的很平整,清洁。他微笑着说,嗨,小薇,你是小棉最好的女朋友,我是她最好的男朋友,呵呵,我叫铁锋。我轻握住,又放开。这个男人绝对衬得起小棉。
  他很有教养地帮女孩子开车门,拉凳子,披外套。
  吃饭的时候不时地布菜,用公筷。
  他的眼,不舍得离开小棉。旁人都感受得到他喜欢她,他真心喜欢她。他总是关键时候蹦出笑话来,北京男人的那种贫,那种哏,惹得小棉和我笑得弯下腰去,眼里亮晶晶的,差点笑爆肚皮,掉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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