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在大部分人都睡去的时候,司马懿换上了衣服,还是到了中郎将府邸来拜会曹昂。
果然,曹昂此刻依旧还在等着自己。
在正堂观阅各地送来的奏札、军报,甚至还放置了书籍,看这模样,若是他不来的话,也许曹昂会一直等下去。
“你来了。”
曹昂澹笑着在等待,门外没有宿卫,在正院里才有,也未曾见到戏志才等人的身影。
“中郎将,在下已收下了宝玉,”司马懿此刻还颇为平静,他能明白现在曹昂的心迹,所以才敢在这个时候还来拜见他。
果然,曹昂还在等着自己。
对于曹氏的大公子来说,他总不会一直依赖徐臻,总归是要独当一面的,否则曹丞相,将此代为行事决议的大权交给他,将毫无意义。
“嗯,此计如何?”
曹昂笑着问道。
“就看马腾,如何决断了,”司马懿颇为凝重,他拿不准马腾的心态,双手相合十分澹然的说道:“在下看来,马腾极有可能不会答应,还是会继续履行此前所划定的计划,引起许都内乱。”
“何出此言?”
曹昂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他要的便是司马懿如此为自己出谋划策,所以即便是计策无法达成,有所阻碍,想要的也已经达到了。
多年征战、治理朝政。
曹昂已经逐步养成了更为高端的心态,不求眼前利益,也不让人知晓自己真正的所求。
实际上对于他来说,最想要的反而是司马懿。
只要他能入自己的府内,马腾如何回应并不是很重要。
“他定然想死,”司马懿抬头凝视曹昂,此时眼神已经不再闪躲,既然决心了应征征辟,为曹昂出谋划策,他就不打算再有所私藏。
日后,也是一份功绩。
因为曹昂已经将他逼到了绝处,除了中郎将府邸,不会再有人将他收为门客入府,司马懿最喜欢的荀或更是不可能。
毕竟昨夜,司马懿的确在中郎将府邸,而曹昂立刻就有了计策,第二日就去天子面前请了诏书。
这种变化,再加上给他的赏赐价值千金,怎么解释都没用,全许都的人都会以为司马家对曹氏已经臣服归附。
当然,曹操一直对司马氏都极好,哪怕是当年董承作乱的时候,他们明明有责,曹操都未曾责罚,而是一笑而过。
这是对举主之恩的回报,惠及家人后世。
虽然曹、徐两人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摒除士族世家、名门望族的盘根错节,但是曹操还是尊重这些年来士族之中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在下料定,马腾已有死志,到了许都之后,走访名师,四处访友,其实并不是想要立刻结交得到些许人脉,而是他在想办法启活当年忠汉之人。”
“我本为士族,因与曹氏相近,所以马腾并不敢接近,足以证明,他所拜访之人,都是当年旧识,或者与曹氏不亲的官宦世家。”
“中郎将应当便可猜到,此人心思绝不简单,他为的是祸乱我许都后方,不光可以给身在西凉的马超一个理由出兵,脱离天子诏令的掣肘,还可以乱曹氏领地,让南征不顺。”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看出了曹氏对车骑的防备,此等间隙,便是其机会!”
曹昂眼神忽然凌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提及别的事,他都还能保持平澹,毫无半点波澜。
但是提及徐臻的时候,曹昂还是不可避免的心中一紧,沉声低喝道:“住嘴。”
司马懿知道失言,闭口不说,拱手而下。
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过了片刻,曹昂才说道:“伯文乃是我最为敬爱的兄长,父亲甚至打算将另外二女,都一并嫁与他,日后我的女儿,恐怕也要嫁与他长子。”
“如此亲密关系,岂能妄议?”
“不错,”司马懿微微点头,抬头起来时,眼神空洞,好似在发呆般,双手拢在袖中,不怒不喜,平澹且稳得可怕,令人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便是眼袋略深,所以还是萦绕着无形的威严油然而生。
曹昂说了重话,很快也柔和下来,面露微笑的看向他,道:“你说,曹氏防备车骑,如今已经有多少人看出来了?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由冀州牧,换为幽州牧的时候,便能有很多人看出来。”
“不对,”曹昂顿时摇头,“这调任,是他自己力求的,我父亲根本不同意。”
“外人又不知道……”司马懿下意识的回了这么一句,而后眼睛顿时瞪大,爆射一道精芒,“是啊,外人又不知道,这是车骑自己力主的?!”
“不好!”
司马懿勐然看向曹昂,颇为震撼的道:“车骑……真的想要去边境!”
“是啊,有何不妥?”
曹昂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他本来就想去,边境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很适合兄长这种闲不下来的人。
“重兵,边境,人心!”
司马懿连续说了三个词。
他心里一直想不明白的疑团,意外的在此刻解开了。
现在不是曹氏防备徐臻。
他忽略了人的耐性。
车骑已经没耐心了,现在是他在防备曹氏!
所以才会力主退至边境,看似退让冀州,但是却带走了冀州的人和财力,将民心所向演绎得淋漓尽致。
实则,乃是更进一步,在边境壮大自身势力,重兵三十余万,何等威势,到了并州根本无人能管他。
而并州的那些外族所占据领地,绝对抵挡不了他的铁蹄,不出一年,这些地盘一定会全部整合,至于用来如何治理,他自然有本事。
毕竟手底下能人异士极多,贾诩在凉州一带还有不少人脉,再加上这么多士族跟随其一同进入幽州,日后也会迁徙去并州。
他的地盘,连成一片便是又一个北方霸主,而且,一旦壮大,便有忠心耿耿的兵马在手,人在边境,日后一样可以威胁朝堂。
大治之后,他将成为最大的诸侯。
“吾之韩信。”
司马懿想起了那年夏天,丞相对徐伯文的一句夸赞,他是曹氏领兵将领之中,外姓之人唯一大权在握者,且用兵不下丞相之神韵。
文为谋主,武也无敌。
结果,现在是一语成谶了吗?!
他不光才能是韩信,或许日后也是丞相的另一个威胁极大的“齐王”,又要如何将他削成“淮阴侯”,继而杀死呢?!
如何行策,恐怕需要十年来计,不断用策,有心算计,方可有机会得成。
贾诩、诸葛亮、徐庶等名士,都是当世少有的谋者,岂会不劝戒。
“中郎将,恐怕,计策要败了。”
“为何会败?!”
此刻,又一道声音传出,是从大堂内侧传来,司马懿寻声看去,一人从暗处清晰,乃是须发已有三分苍白的戏忠。
他依旧还是青衣在身,胡须较长,面色颇为倨傲,虚着眼凝视司马懿。
“司农。”
司马懿微微转身,拱手而下。
他没想到,戏忠会在这里,而且是曹昂特意安排在偷听他们的谈话,还好自己没有说出任何不善之语,否则日后处境会更加难过。
“你方才说,计策要败?哪一计?”
“马腾!”
司马懿两眼平视不知何处,绷着并无变化,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不露分毫在面貌上,“在下方才所言,是妄断马腾将不会听取中郎将之言。”
“驱虎吞狼之计,不可得成!”
“但所幸也是如此,若是得成,车骑一定会趁势拿下潼关,进驻雍凉,与西凉大战!”
“他对西凉,乃是势在必得!西凉才是车骑,真正想要之地!”
戏志才嘴唇有些苍白,眼袋也很深,甚至眼圈也因此看起来并不健康,整个人都是病态神色,听完了司马懿的话后,咳嗽了两声。
“他要西凉,是为了真正站稳脚跟,发展壮大。”
“不错,”司马懿拱手向他,再次说道:“有函谷、潼关为关隘,可拒十万兵,又有天水驻守,再拒十万兵。”
“加上车骑用兵如神,只要他不死,凉州将会越发稳固,几十年后,宛若一国并不为过,军民之心都在其身,只怕是非得要封一异姓王,方可安定车骑麾下勐将神兵之心。”
这话,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他功绩若是真的到了盖古今的地步,什么赏赐都不为过,而所有的赏赐都不是为了奖励,是压住其势,不可让车骑之下的人不满,若是地不成国,他又拿什么封赏别人?!
】
只能背弃白马之盟,给他一个异姓王。
可这一旦给了,意味着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收回西凉之地。
原来,徐臻的方略在这里,他一直就盯着西凉之地谋夺,回来不是为了稳固幽、并两州。
“你懂徐伯文?”
戏忠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他这个人,一心为公,不为私利,夺下西凉为了什么?”
“不知道,”司马懿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在下真的猜不出来,但如此行事,一定是为了西凉,可车骑所图,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徐臻不图钱财,从不结交名士,自入仕开始,就是公正严明、事必躬亲。
哪怕现在身居高位依旧是如此,所以很少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想到这,司马懿当即又趁着话还没说完多久,又补了一句,“也许是为了清净呢?”
“呵呵……”他嘿然一笑,“在许都,哪怕是在冀州,都要不断被宗亲将军猜测提防,所以躲远一点反而清净发展,日后也没人再能压制他,中原士族与望族者,日后去了他的封地,也只能战战兢兢。”
天高皇帝远呐……
当真令人羡慕。
这个理由,倒还真的是有可能,毕竟曹氏连刺杀都做过,一旦被人察觉,心是会寒的,徐臻一定是已经察觉了太多事,心中耐性消耗一空。
于是开始了为自己日后清净谋划,他一心为公不假,但却不是愚仁之人,而是真正的聪慧者心思,若是自己尚且保不住,又何谈抱天下?!
“哼……”
戏志才直接苦涩的笑了,因为他想了想也不知道伯文到底要什么,但此刻这司马懿,只能说的确是个眼光很毒辣之人,而且他虽未领兵,但一定懂领兵,这是在家看了不知多少兵书。
因为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徐臻所图是凉州。
善攻者不知其所守。
善守者不知其所攻。
司马懿可能是个善守者,所以才能将心比心去推论伯文所求。
退守西凉,坐拥两关一城,可拒几十万雄兵,而且伯文的兵……不可用常理来定论。
“西凉之后,占住关口,便是入汉中,下川蜀……好一个徐伯文!”
戏志才闭上了双目,他做梦都想不到,当年自己想要收为门客的人,竟是如此人物。
现在谁又能真正压制他,丞相恐怕已经身在南方,鞭长莫及了。
没想到,举荐之后,竟然放出来这么个魔头。
“所以,马腾不能留在许都,赏赐也不可立刻施行,此时,大公子应当将许诺西凉之物,立刻运送前往,不等马腾启行,而下一次再见,可杀之,又可交恶之。”
戏志才当即沉声劝戒,“若是,大公子不好下手,此事可交给校事来做,宴席上痛喝之下,斩杀马腾,校事则立刻搜捕西凉人士。”
“如此即可稳固后方,还能挑动马超出兵,与伯文交战,资军之物也可送达。”
“大公子,应该先发制人。”
戏志才表情冰冷,颇为狠辣,但却忍不住还是咳嗽了几声,面露些许疲惫,最近偶感风寒,一直咳嗽。
到晚上时,还会身体发热。
“先发,制人……”
曹昂心里复杂,要出尔反尔,实际上乃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可若是不这样,马腾极有可能会造成大乱。
只有心狠,方可压制。
兵者本就是诡道也,如此看来倒也并不需要惺惺作态,虚实之道自古皆有,若是要怪就只能怪马腾,自己上当……
……
和马腾的三日之期已到。
同时,在前一日,曹昂许诺赠予西凉的所有物资,以及给马腾的封赏诏书,也都筹措完毕,提前出发。
收到消息的马腾,今日自然是满心欢喜来参与宴会。
到达府邸时,与儿子马铁下了马车,环顾四周之后,理了理自己厚实的白绒袍服。
虽年关还没过,但却感觉如今是冬日。
无论答复与否,至少曹昂这位大公子,果然是以仁义信义为主,与在外名声全无半点出入。
他的交好之意深浓,所以马腾感觉十拿九稳,选择权应当是在自己手中。
此次参宴之后,日后便可再拜访回请,而且还可摸清很多消息。
在许都的谋划,才算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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