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独行

    杨老板看小电影看的有点上瘾了。
    有一说一，这种从第三视角窥探别人人生的感觉，还真不错。
    理精心剪辑出的这些记忆画面，艺术水平也是相当不错。
    唯一一点遗憾就是，杨洺没办法把这些内容共享给别人，只能他来看，律也没读取到相关数据。
    另外，跟理短暂接触过之后，杨洺反而安心了下来。
    理没有驱逐他，这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在杨洺和律的感知中，理一直以来都在谋划着什么，帝国、帝国网络、其他强国，甚至包括杨洺的暗星，都成了理这个计划中的棋子。
    ‘看完理给我的这个故事，应该就能知道理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吧？’
    杨洺自己都没感觉到，跟理接触过后，他的心态都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一直在努力升级，想着一步步去实现刺杀利维的目标；
    现在，他已经暂时放弃了这个目标，准备先看一段时间小电影，然后再决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中午时分，杨洺从训练场出来就急匆匆地直奔食堂，以最快速度扒拉了几口饭，就冲向了社团活动教室。
    他新攒了两幕画面，利维马上要对他家族的二叔进行反杀，他要好好去看这些《皇帝传》中一笔带过的故事。
    有一说一，利维的经历，可真带劲啊。
    “呃，”利维·巴多利看着杨洺跑走的背影，纳闷道，“他怎么了？这么着急，去约会吗？”
    顶着一双黑眼圈的艾德旺·卡布巴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是闹肚子了？”
    “闹肚子？他一个三四十级的觉醒者，身体抗毒素的，还能闹肚子？”
    利维·巴多利笑道：
    “我看他啊，八成是去找个小角落看淫秽影像了。”
    “不至于，”艾德旺·卡布巴笑道，“他如果有需求，找个一夜情都很简单，他还是很受欢迎的。”
    利维·巴多利挑了挑眉，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发出了略带猥琐的笑声。
    与此同时，已经到了活动室的杨洺，搬了个椅子坐在窗前，抱起胳膊、做好深呼吸，慢慢闭上双眼。
    看片的仪式感。
    ……
    第四幕画面，主要讲述了，利维如何在地牢中与他的支持者们碰面，以及利维的母亲登场。
    这是一位举止优雅的贵族夫人，梳着当时古印迦帝国最时兴的发型——有点像是在头上顶了个小缸，很适合鸟类筑巢。
    她隔着地牢的厚玻璃看到忍受寒冷的利维，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利维，我该怎么才能帮你……我的孩子，我们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开吧。”
    “母亲，不用替我担心。”
    利维的毛发都带着白霜，却犹自含笑说着：
    “他们有本事就直接不顾帝国法律杀了我！
    “您放心就好，我必须摆明我的态度，我的二叔试图消灭父亲残留的影响力。
    “但只要我不死，二叔就永远只是代理军团长。”
    母亲叹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争得你死我活，利维，而且现在，你看不到任何希望，我们离开好吗？我不想失去伱这唯一一个亲人。”
    “不，母亲，我必须在这。”
    年轻的利维叹了口气，有些费力地站起来，颤巍巍地走到了母亲所在的玻璃后。
    他本打算慢慢蹲下来，但双腿有些不听使唤，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利维！”
    母亲的表情变得严厉了些。
    “你必须听我的，这件事……”
    “母亲，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我有自己的主见，”利维低声道，“我必须拿回我的合法继承权。”
    利维的母亲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最后也只能低头走远。
    当这位贵夫人离开后，理的嗓音出现在画面中。
    “主人，您其实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跟您的生母交流。”
    “她不配，”利维低声说着，“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理，今晚就发动突袭吧，等我的母亲跟我二叔碰面之后，立刻开始行动。”
    “好的主人。”
    理轻声应着。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利维当时的表情为什么会有几分阴郁。
    画面切换到了第五幕。
    武装冲突如约而至，谢尔曼家族古堡所在的深空基地，已尽数被理掌控。
    这就是一种来自科技层面的降维打击。
    巡逻的卫兵被关在太空站各处，舰船无法启动，只要任何需要联网的半自动武器和自动武器，都自行对准了那些在开拓地的家族成员和卫兵。
    数百台机械士兵冲出机库，迅速控制了古堡附近的核心区域，而整个古堡内部没有得到任何警报。
    最戏剧性的一幕很快上演。
    利维披着斗篷，带着几队机械卫兵，出现在古堡的主卧室外时，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呻吟声。
    他面容平静的打了个手势，大门被人踹开，机械卫兵迅速扑入房间内，正在窗边负距离缠绵的二叔与母亲，错愕地看向了突然出现的利维。
    利维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
    他母亲那张保养得当的美丽脸庞上划过几分恐惧和尴尬，忙道：“利维、你听我解释，利维！”
    他的二叔怒吼道：“利维！你想干什么！”
    咻！
    利维手中的镭射手枪射出一道光线，二叔的额头出现了一口血洞。
    “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利维略微皱眉：
    “但我没想到的是，母亲大人，你唯一的儿子还在地牢遭受严寒的酷刑，你就迫不及待的跟想要杀你儿子的家伙在这偷情……不用紧张，我要的是权力，不是弑杀母亲的骂名。
    “在这个房间度过余生吧，我稍后会给你送几个侍女和男宠。”
    言罢，利维轻轻摇头，转身一甩斗篷，从容地离去。
    理的嗓音再次出现。
    “主人，是我对当前银河系人类社会的伦理学产生了一定误解吗？看到这种情形，您似乎并没有愤怒。”
    “这很正常，在贵族圈子来说。”
    利维淡然道：
    “而且，我明确知道，我父亲的死跟我母亲和二叔无关。
    “我母亲也是一位贵族家庭，她有一份来自娘家的势力，我二叔想要坐稳家族家长的位置，就必须得到我母亲，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唯一让我感觉不爽的，是我二叔这个混蛋，还染指了我的一个远房表妹，这让我感觉恶心。”
    “可以说是十分混乱的伦理观。”
    “你如果了解下帝国中央贵族圈的玩法，你会更惊讶。
    “我就知道，一位得宠皇子专门喜欢狩猎各位大臣的老婆，只要不是满脸皱纹的，他都来者不拒，而这些大臣还会为了自己的前程不得不忍气吞声。”
    利维叹道：
    “这就是权力，权力总是能够让人迅速腐烂。
    “我们总是对公众、对平民宣扬高雅的品行和高尚的品格，那纯粹是缺什么，才会在表面填补什么。
    “把他们聚集起来了吗？”
    “是的，都在等您。”
    “嗯，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去。
    “对他们简单说明，刚才出现了小范围的第三天灾动乱，二叔死在了黑客控制的机械卫兵之下。”
    利维笑道：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明白！”
    第五幕画面以利维走进古堡主厅截止。
    他挺拔的背影已经出现了淡淡的威压，而家族中的男女老少，尽皆对利维低头表示尊敬。
    一场小小的家族政变，迅速落下帷幕，利维得到了这个古印迦帝国镇边伯爵家族。
    ……
    “我去。”
    杨洺睁开眼，微微张嘴赞叹。
    他此前只知道利维是通过武装夺权的方式，得到了本该他继承的家族族长，获得了古印迦帝国伯爵的起点。
    万万没想到啊，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事！
    利维，够狠。
    但杨洺能在利维对理说的那些话中，察觉到一点点的倔强。
    第六幕画面还要等待一会儿，杨洺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走去了柜子旁，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拿起清洁工具，开始打扫房间中的灰尘。
    活动室门口，两颗脑袋慢慢探入了门框，又上下扭头对视一眼。
    艾德旺·卡布巴小声问：“他急着过来，就是为了打扫卫生？”
    利维·巴多利嘘声说着：“他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有问题！
    哥俩把脑袋缩了回去，默契地蹲在墙根开始凑头嘀咕。
    “卡布，你跟达鲁认识的久，他以前会干这种活吗？”
    “不可能的，他会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训练上，他对个人实力的提升有非常强烈的需求，我跟他一个寝室的时候，卫生都是我做的，后来有了女仆机器人我才少了这些活。”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利维·巴多利心底思索着。
    理跟杨洺碰面，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啥把一个好端端的强大战士，搞的性情出现了变化？
    艾德旺·卡布巴也是一阵纳闷。
    洺他是太累了吗？
    还是局势恶化到了一定程度，洺也选择开始摆烂？
    “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
    一旁传来了甜美的嗓音，穿着超短裙的女学员好奇地看着他们。
    “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连忙站起，一阵嘻嘻哈哈。
    教室的杨洺打了个哈欠，继续低头拿着工具吸灰尘，顺便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画面。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啊，对，影视版的《皇帝传》，还添加了大量的人物生平细节。
    下午上课时，第六幕画面完成了加载，杨老板这次学会了忍耐，准备等后面两幕加载完了之后，一起观看，追求更棒的观赏体验。
    杨洺熬到了下课、熬到了晚上，定好闹钟就开始呼呼大睡。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听到闹钟响起，就被律强制性托管了。
    杨洺的虚拟思维体迅速恢复意识，睁眼就看到了律和莫莉的身影。
    “老板！”
    律有些紧张地说着：“光明之都出现变化了！”
    “变化？”杨洺有些不解，顺着莫莉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围在一个立体沙盘旁的米米莉等人。
    立体沙盘呈现着光明之都的情形。
    杨洺走到沙盘旁看了半分钟，纳闷道：“有什么变化？”
    “是时间流速，”律道，“我是在几个银河时前——光明之都的时间，察觉到了光明之都的时间流速开始出现变化，反复确定之后，才强行把您召唤回来。”
    莫莉补充道：“光明之都从最初的千倍流速开始缓慢降低，速度降低的幕度是线性的，现在已经是九百六十倍速度，如果保持这个趋势不变，大概光明之都的六天后，光明之都的时间流速，将会与物质世界相持平。”
    米米莉道：“光明之都在恢复成与现实一样的流速。”
    026小声道：“同时，帝星作为一台银河系最强超级计算机，在释放它的算力。”
    “这很危险，对于周围的政体而言，”科列夫沉吟几声，“我亲爱的船长，你在光明之都有什么感觉吗？”
    “没感觉啊，”杨洺摊摊手，“我看片看的正开心。”
    “看片？”
    “就是看理给我留下的利维之过往。”
    杨洺笑道：“那很有趣，有些画面十分有趣，还有很多利维的秘闻……说正事，说正事。”
    律捏着自己的小下巴，仔细分析道：
    “我之前检测到了光明之都底层代码变化，那就是引起时间流速减缓的必要准备。
    “当光明之都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持平，会产生两个比较直接的后果。
    “第一，老板您的刺杀计划将会直接搁浅，我们没有时间在光明之都消耗几十年。
    “第二，理的能力能够完全发挥出来。
    “从当前理所做的这些举措来看，她并不想让老板您刺杀利维成功。”
    杨洺纳闷道：“那她为什么不去利维那，告知他我就在光明之都呢？”
    “利维或许已经知道了。”
    科列夫沉声道：
    “我是一个老人，我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利维。
    “你知道的，本来我伤痕累累的海盗身体，在十几年前就该完蛋了，但靠着你偷偷给我弄的端粒缓和剂又活蹦乱跳到了现在，但是，我的心态已经很老了。
    “利维已经活过了几万年，他早已在崩溃的边缘，他或许会感觉到疲倦、疲累，尤其是在面对古神生命体的时候，他也会泛起无力感。
    “他可能已经认命了。”
    杨洺道：“就我现在所了解的利维，他应该不会认命……当然，我现在只是看到了利维家族夺权。”
    026小声说着：“理又给老板您传递这些关于利维成长的信息，又减缓光明之都的时间流速，她想保护利维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事了。”
    “好吧，不过，你们的眼界其实都被理误导、限制了。”
    杨洺笑道：
    “不要忘了，利维的敌人不是我们，他的敌人是法亚文明，一个五点五级的超级高维文明。
    “如果我没猜错，婆娑的一个使命就是毁灭帝国，毁灭帝国的主要内容就是干掉帝星和利维舰团，毁灭掉利维升维所依赖的机械身躯。
    “帝国的其他部分，对法亚人来说，等同于宇宙尘埃。
    “法亚人必须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下去做这些事，所以才有了婆娑的诞生，你们不觉得，婆娑对帝国的恨意，其实有些刻意吗？
    “这些千万不要告诉婆娑，她其实很可怜了。”
    几人点了点头。
    杨洺道：
    “现在，我代替了婆娑的使命，法亚人的安排也就落在了我身上……这是我的机会，同志们。
    “面对法亚，我们没有谈判和议价的资格，现在只能按法亚定下的方向去走。
    “不管理现在做什么，只要她不驱逐我，那我现在必须回到光明之都。
    “现在，整个银河系人类文明的命运，都被这个虚拟城市牵引着，如果理执意保护利维，法亚人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对于法亚人来说，有些时空交汇点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不然会影响到他们自身的稳固。
    “利维必须死，而我们不必为这个曾经的王者有任何惋惜。
    “利维不需要人类的惋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