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朝云/晴雨霖

第60章


啧啧,看看她仆地大笑的样子,头上的珠钗理所当然地掉了满地,兴好她没有涂粉贴黄的习惯,不然她周围肯定是大雪纷飞。
  哪家的公主会有这么“自然”与“纯朴”的做派?
  淮隐无奈地看着她,深为三哥那样的性子竟然喜欢上如此的她而感到无比的不解。不过……这两人的夫妻之缘,怕也是长不了了。
  夜色沉沉
  一阵喧哗自外传来,淮隐眺望了那堵墙,眉稍一挑,转身向季盈道:“公主,阿珂先寄于此处,夏七晚间再来。”
  “哎!”笑声卡在嗓子里,呛得若盈一阵咳,眼看着淮隐轻身跃上墙檐,她忙扒着栏杆叫住他,“你别忙着走,什么叫寄放在我这里?我可不想惹上你们的事——”然而话没说完,只见淮隐扭头一笑,随性地挥了下手:
  “嫂子,拜托了~”说完便纵身一跃,白衣在飞檐之上划了个弧度,隐在青瓦之后。
  “我——”若盈一口气没上来,又卡在嗓子里,呛咳了片刻后,她盯着树丛暗生闷气。不管那些人怎么闹,只要不牵扯上她就行,眼下的蜀国情形因着父皇的身体状况愈加地恶化。她找来的那位僧侣早已不知去向,但是他的作用除了令宫中的人越发地惦记上父皇的病情外,对父皇的恢复根本没起到任何用。
  若盈于是想:那就算了,反正她不喜欢宫庭,一直闲置在府就是不想参与到这混水之中。
  皱着眉敲了几下栏杆,若盈公主起身的时候对下人们吩咐道:“看着她点,若是出来了就送到西厢。”迈了两步后,她又皱着眉嘱咐,“若是郑王来人就说我不在。还有,别让他们进府胡闹。记住,谁都别放进来!”
  阿珂从树丛中钻出来时,森暗寂静的四周空无一人。回忆躲在树丛中的这段时间,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时半刻,然而此时月已上了柳梢头。
  又犯病了。
  阿珂苦笑着环抱双肩,站在月下,仰望着天际。
  夜间的风已经过了那种略带湿凉的季节,云影蹁跹着,在清朗的月光中纵横在青白的屋顶上。银河中的星光倒映在池水中,若非轻风徐来,又如何分清谁是那个虚幻的倒影。
  此刻阿珂就不知道究竟什么是虚幻的,什么才是真实的。头中一片的空白,她现在惟一想做的就是报仇,别的对她而言都是应该忘的,即使记住也要忘掉,腾出脑中不多的空间计划她自己的事。
  然而这个夏淮隐是怎么回事?
  好乱。阿珂蹲在地上,无奈地抠着草丛中的石子,只觉得脑中好乱。很多强迫自己忘记的事好像都在今晚蜂捅而上,就象琳堂,她是不是已经把他忘了很久了?
  明明一起生活那么久的人,为什么想起来时却是一片模糊?还记得桑林晚照的黄昏场景,还记得当年小小的他背着自己跑回家的情景,还记得他耳钉上那一抹红色的流影,可是他的相貌却模糊成月色,还留在那一晚翩然起舞。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如果……
  如果还能见到他……
  阿珂慢慢地环住自己的肩。
  夜风突然变得好冷,好冷……
  若盈公主难得和青王夏淮冉共处一室。
  这一次不为别的,为的是现住在她府中的阿珂。
  “你家小弟真是太胡闹了。”若盈玩着杯盖,懒懒地说:“我哥刚派人来找过我,提要人的事。怎么办?”
  夏淮冉淡淡地言道:“只管来要吧。”
  “哈。”若盈一声斥笑,“说得轻巧。到时候闹的是青王和郑王两府的人,给锦城百姓看笑话吗?今天还没丢够人吗?”
  夏淮冉只是弯了唇,捋平了衣摆上的皱折,半含着戏谑道:“郑王若是不嫌丢人,我自当奉陪。”
  “惹事的是你家夏七。”若盈瞪他一眼,微恼的说:“别说我这做和事佬的没提醒你,此事若是捅到上面,徐妃那里我可担待不起,你们自求多福吧。”
  这就是他们两夫妻之间的对话方式吗?夏淮冉抬眸注视着她,而对方只是还他一个侧面。碧玉的珠步摇在耳边摇着,挡了她眉眼。
  娶她是为了什么?夏淮冉已经分不清初衷。
  究竟是喜欢,还是顺水推舟,亦或是他的计划中的一步?
  为了她,他也曾披盔戴甲征战沙场;为了她,他也曾与锦城仕族暗中较劲;还是为了她,他已手沾血渍。
  但现在回首看去,却分不清那些事究竟是不是为了她……
  他或许是注定要孤身一人吧。当他不愿为人束缚,想要自己的一片天地时,就注定了孤独。连身边的人都能拿来设计,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他就是这么冷血、冷情、冷意的人,没有什么可失落的。
  “请转告郑王。既然淮隐喜欢阿珂。我没办法。”
  若盈惊诧地看向他,步摇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脸,令她不由微眯起眼,从上到下就象是素不相识般打量了他后,嘲讽一笑:“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是个为弟弟着想的‘好哥哥’?”
  夏淮冉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她什么,仅是反问道:“十七号是我父亲与大哥的忌日,淮远会去秦山拜祭,你去吗?”
  若盈掐指算了下,摇头道:“抱歉,那天有事。”
  夏淮冉凝视她许久,深暗的眼神令若盈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刚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口说当天没事时,他却移开视线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天色幽幽道:“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若盈不解地随着他起身,又见他侧身向她一点头:“公主早些休息吧。”说完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厅门。
  呃……若盈慢慢地踱到门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哎。”她突然紧赶两步追了上去,临到月门前才追到夏淮冉,一拉他的袖子快速问道:“阿珂的事你还没——”她突然止住声音,随着他的视线一同向前望去。
  月色清盈下,这一座偏院有如水洗般洁净,草坪之上露珠轻跃,刚刚抽芽的柳树轻拂着倒映在水面之上。
  有一人正坐在草坪上仰望着天上的星光,素衣之上水波轻漾,披肩的长发如将夜幕移到了身后,带着月色莹莹。
  若盈突然明白了小哥为什么会这么迷恋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谣言四起的此时,一定要将她求到手中。
  只是美丽永远不是缠住男人脚步的理由,阿珂的身上一定还有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不仅是她那个霓龙之相,应该是更值得利用价值。
  郑王府。
  崇衍手执一壶酒,正在花丛间踱步,大有“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之趣。只是他面前所对的影子来源于几位薄裙女子。她们有着妩媚的姿容,柳黛弯眉,额黄金贴,披帛微扬间舞姿轻盈。
  这时,一位儒衣长衫的男子匆匆走到院中,向他这方张望了一下,绕开那几位载歌载舞的女子来到郑王身边,只手掩唇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公主府传来的消息是……”
  郑王转了下眼珠,一抬下巴:“行了,知道了。你去吧,明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做的漂亮点。”
  “您放心。”男子又迟疑地问,“若是真见了红怎么——”
  闻言郑王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捶他的肩膀,打趣道:“怕什么?他夏青王也不是吃素的,还能让你们讨便宜?尽管放手去!出了什么事本王给你顶着!”
  男子领令而去,郑王则抿了一口酒,扬起酒壶招呼周边的女子大声道:“来来来,本王的美女们,本王爷要听更热闹的曲子,给我尽兴地唱起来~”
  女子们笑舞着手中的薄纱款款行来,带着妩媚的瑰丽依偎在他身边,郑王一左一右揽着两名女子,似醉非醉地摇晃着脚步走向偏殿。
  世人都将他与夏七公子一再评论。同样的流连艺苑,他那叫风雅,自己这是艳俗;同样的欣赏女色,他那叫怜香惜玉,自己这是欲求不满;同样不参与政事,他那叫淡泊名利,自己这叫阿斗无能……
  似乎每一样都是他处于劣势,就连在同一场合撞衫,旁人也会说夏七那是风度翩翩,他则是效颦。基于男人的自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相貌比夏七差那么一点点,但他就是那个在比较中屡屡受伤的人。
  以万分委屈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郁闷与纠结,所以这锦城之中被他恨之入骨,抽筯为快的敌人就是——夏七夏淮隐!
  好吧,既然世人都这样一一做比,他就搭出场子好好地和夏七比一比,看看他与夏七之间,究竟谁是那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至于和夏淮冉之间的约定,那也要看他夏家的诚意了。
  哦对了,叶珂那丫头……若是夏七认输称臣,自己到是可以考虑赏给他,但也要在自己对她失了兴趣之后。嘿嘿……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明天的场景。在青王的默许下,夏七究竟要如何抢自己的女人?这场戏是不是会如预料中那般有趣,“那些人”又会不会出面制止?
  这些都是未知,却因为未知而更加有趣。
  待到将来时机成熟时……想到夏淮隐今后必须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场景,郑王忍不住扬声大笑:夏淮隐,本王虽然在世人的眼中处处不如你,但总有那么一天你必须臣服于本王!
  到那时,我再整死你!
  殿内的烛光在红纱中摇曳,郑王再吞下一大口酒,酒杯碎在地上时,他微醺的面容在光影交替中添上一分狰狞。狠狠地抹去唇边的洒渍,他伸臂拉过一位舞女横抱在怀,在她颤抖的求饶声中,大笑着走向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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