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朝云/晴雨霖

第58章


  淮隐盯着他片刻又去看那辆马车,下意识地又向前迈了一步,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更大,令他困在原地。他微怔着垂下头,缓缓地摩挲着眉角,思绪繁乱无章,却都在说着一件事:
  无论到哪里季悠总是带着阿珂的,即便是有不方便的时候,也会妥善安排好她的事情。但是现在季悠的身边没有阿珂的身影,阿珂在哪里?
  “三哥……”淮隐回视着夏淮冉,“你来做什么?”
  夏淮冉淡淡地言道:“季悠早上向王府传了道加急信,公主不在,信我接到了。”
  “信上说什么?”
  夏淮冉抿了唇,交未将话题进行下去,只对他说:“季悠既然接到了,就一起回府吧。回去再说。”
  “三哥等一下。”淮隐伸手拦下他,此刻已顾不得什么开场大戏,只想弄明白一件事。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前一辆车中,是不是阿珂?”
  夏淮冉什么话都没有说,淮隐没有耐心等他考虑好说辞,又问一遍:“是不是?”
  “是。”夏淮冉淡淡地回复,随手将淮隐拽了回来,皱眉问:“你干嘛去?”
  淮隐摇着头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去郑王府。”
  “我只问你,想做什么?”
  面对三哥的质问,淮隐徒余滞言。垂目定着地面,他突然觉得思绪很乱。不错,郑王肯定是要接走阿珂,但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郑王的人带走,他还是做不到!如果让她去了,恐怕今后的她再也不会是那个傻丫头……
  夏淮冉轻叹一声,按着淮隐的肩沉声道:“淮隐,我当然可以放你去,但是你必须先知道你要做什么,怎么做。明白吗?”
  “……”淮隐抬眸望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声音就这么微哑地溢了出来,“三哥,我忽然想,既然都不安于现状,那么再乱一些或许会更好。”
  夏淮冉欲说什么却又选择了沉默,只看着淮隐夺过侍卫的一匹马,翻身跃上向南一路追去。
  “王爷。这样做不妥吧。”赵管家皱着眉苦恼地问,“这和郑王抢人,恐怕占不得便宜。”
  “嗯。”夏淮冉淡淡地应了一声,唇边微有一丝浅笑划过,再回头时仍是一脸的平静,“让他先去,有些时候闹上一闹也是好的。你带几个人随后跟上,若是起了冲突就上去拦着七爷。记着,别动粗。”
  赵管家应了一声,忙带着几人策马追去。
  桥帘在面前落下时,夏淮冉以手按额,淮隐与郑王的冲突再所难免,就象他说的那样:一场大戏的开场总要轰轰烈烈,所以自己也默许了。况且最近的淮隐总是心神不宁,让他找个机会发泄一下也不错,而且他知道分寸,事到临头时,他知道如何应对。
  目前要面临的是另一个问题。
  垂下的眼睫轻扇着,已经掩不住了他的烦乱思绪。夏淮冉从动考虑到了静——即便是计划成功,若想安全出城也需要一点手段。况且郑王是个锱铢必较之人,这点小刺激也会深记于心,日后也将成为打击夏府的理由之一。
  所以,他是不是该启动另一套方案?
  遥遥的,马车已经跑过了两条街的距离,远远的颤行在青石路上,红纱漫舞着,象是开不尽的三月桃花沿着河畔蜿蜒前行。
  纵马从卫队中穿行到车之前,淮隐伸手搭在车辕之上,一挑红纱,阿珂蜷在椅上小憩的身影便落入眼中。
  淮隐探身注视着她,印象中的阿珂一直是很乖巧的模样,却从不知她也会这么脆弱,象个躲在角落里的孩子,抱蜷着身躯无奈地守着自己。
  小孩子……淮隐弯唇轻笑,好吧,他夏七公子就是恋童了!但又如何?他也曾控制着自己近一个月的时间不去看她,其结果就是,他将茶馆那些说书的全揪到家中,听了一个月的风花雪月,吵得四邻不安后,终于给他搞明白——原来白天魂不守舍、夜里睡不着的病,名叫“相思”。
  相思……初时觉得可笑的词,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终成了呢喃在嘴里的名字:阿珂……
  早在未曾察觉的时候便已经喜欢了她,喜欢上这个呆呆傻傻,做什么事都很计较,却又什么事都记不清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的小女子了。
  喜欢的感觉就象七月芳菲,灼热在心里。而这一个被他喜欢的小女子,又将回以他怎么样的感觉?
  这个女子,很安静。她眼中的世界仿佛象倒映在水里,清澈得飘渺,被她注视的人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看到的一切都很美丽,只是她不记得他……
  轻叹一声,淮隐在马背上探身向车内,轻轻地唤了一声:“阿珂……”
  见他如此攀扶着车辕既不言不语,又没别的行动,一位小官模样的男子策马过来,问道:“夏七公子有事吗?”
  淮隐从阿珂的身上收回视线,转眸看他时轻笑一声:“拦了你们,自然有事。”
  此人立刻抱拳道:“但请公子详示。”
  “不必。”淮隐一摇头,仍是一脸温文的笑意。
  不必?不必什么?众人瞪着眼睛望着他。
  传闻都道夏七公子言谈举止一向随性而为,但他们与夏七也是头次撞见,自然不了解他所谓何事,但料想他也不敢在郑王的侍卫军眼皮下做出格的事,不由放松了警惕,只将他围在圈中,看他究竟想要如何。
  但见淮隐扭头看向阿珂,伸手抚在她的头顶,柔顺的发丝沿着他的手背弯了个了弧线,清清凉凉的,如一道水流过。他俯身在阿珂的耳边唤了一声:“阿珂,醒醒。”
  阿珂早就听见了他的声音,却不想旁生枝节,所以一直没有理会他。此时他就在耳边唤自己,无奈之下也只好缓缓地睁开眼。眼前是淮隐带笑的脸,好象解决了什么问题似的,竟然笑得如此开心。
  “阿珂,睡在这里做什么?来。”淮隐探伸出双手,“和我……去找你师傅。”
  阿珂耳根一凛,这句话令她不知如何应对——做为一个依赖师傅的徒弟,她在听到“师傅”这个词时应该下意识地跟着他走才对,可是如果真走了……
  还好郑王府的侍卫还是很尽责的,早有一名侍卫上前阻拦道:“七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淮隐斜着眼角淡瞟他一眼,随手乱指了一处道,“你自己去那边想想。”
  我想什么?
  侍卫的眼角抽搐几下,心里愤愤道:明眼人都知道你在拦亲,我是在给你台阶下,你却让我去一边想想……一瞅向淮隐所指的地方,侍卫的嘴角又一阵抽搐——只见那边正有只流浪狗在树旁做记号。
  这可太损了,骂人不带脏字的!
  侍卫的脸黑成锅底,可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咬着牙根闷声道:“公子莫要玩笑,这是郑王迎新的车队,不容胡闹。”
  “胡闹?”淮隐在马背上坐正身子,缓缓地眯着双眼,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出声询问道:“茶馆去过吗?”
  扯上茶馆干嘛?不懂他的意思,又不知他说的是哪家茶馆,更不知道他的下文为何,偏偏不能说没去过——连茶馆都没去过,说出去肯定会让人嘲笑耳目闭塞。所以此倒霉侍卫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既然是去过,那就该知道本公子意愈何为。”淮隐环视众人,隐隐带着笑意道,“你们王爷没说过,要防备着我吗?呵呵~”
  听出他话中的不怀好意,已有侍卫悄悄褪出佩剑横于马前,淮隐却毫不在意地探下身,伸出双手将阿珂从车内捞起放在身前。
  立刻有人大叫一声:“夏公子,这可不是玩笑,快放开她!”
  “当然不是玩笑!”淮隐冷冷一笑,扯住马缰向上一带!
  阿珂只浑身天地半旋着交换了位置,下一刻已被淮隐搂在怀中。
  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跨下的高头大马奔力扬起前蹄,于半空中乱踢几下!前方的几名侍卫慌乱地后退几步,淮隐便瞅准这处缝隙策马奔出包围。
  如戏风波
  背景音乐:瑶舞
  长堤之上,淮隐策马奔向青王府,身后一纵人马在大声喝嚷着追赶!这情景令沿岸的百姓在避让之时也在好奇地眺望着。
  阿珂面色苍白地坐在马背上,一颠一摇间令她的思维更显迟钝。她的头脑并不好使,一直在计算的事都是关于王建、蜀宫、禁卫军,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这个人。
  夏淮隐的确常带她出去,游山玩水之余,他常对着她毫无顾忌畅谈己见,谈古往世事,谈当今局势,谈他的家人和他自觉好笑的未来。只因他认定了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记住。
  那些话阿珂本不想听的。因她知道听到那些被他深埋于心的话,就象窥探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分享了他人生中的喜怒哀乐。可是这一切不都应该是她来做的。他应该说给比他更洒脱的女子,他应该去寻个宽容并且可以带他阳光的女子。而不是她这样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晦涩女人。
  感觉,欠他一份解释。
  感觉,很不好。
  但是感觉也只能是感觉,阿珂惟一要做的就是如他所愿地将她听到的一切都忘了。只能这样才对得起他这一份信任。他要的,不过是如此简单而已。
  所以她对他而言只是倾诉,不,甚至连倾诉都谈不上,她就象他在地上挖的一个坑,将所有不愉快都埋进去,然后填土踏平,一切不留痕迹。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她是傻傻的阿珂,他是随性而为的夏七公子,他们之间的联系起自于——他觉得她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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