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印象派

    樊如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苏萌心凉了一半。
    要不怎么说女人最了解女人呢，下一秒樊如萱要说的话，苏萌光猜就能猜到个大概。
    “江凝哥喝醉了，姐姐要是放心的话，就让他在我这住一晚吧，明早我让人把江凝哥送回去。”
    苏萌心里对江凝的内疚，瞬间化为利剑，怼着樊如萱说了句：“垃圾都在涨价，就你还是免费的。我不放心什么？我老公一不用掏钱，二还能被人伺候一晚，三我还能休息，何乐而不为呢？”
    苏萌挂了电话，关机，锁房门，关窗户，上床。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又坐起身来，想着为什么姓江地让自己锁门，就要听话锁门；让自己关窗，自己就听话关窗？
    自己偏不！
    苏萌下床，把门开了锁，窗户大敞着，闷头进被窝睡觉。
    冷风呼呼，冻得苏萌打颤，寻思他若是晚上回来了，自己还未锁门，是不是就会让他误以为，即使他深夜凌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自己也不会生气？还给他留门？
    留门？凭什么给他留门？
    苏萌再下床，再锁门……
    就这样反复多少次，苏萌终于是累了，躺在离门不远的沙发上，累到睡着。
    清晨，苏萌惊恐起身，发现房门最后还是被锁住的，心中开始自责，她连忙开了房门，门外空无一人，失落感急剧上升。
    碰巧张姨从门口路过，和苏萌打了声招呼：
    “少夫人早。”
    “早！那个……江凝……他昨晚，回来了吗？”
    张姨一脸错愕，恩爱小夫妻，一方竟问自己，另一方有没有回家，这搞得张姨有些慌张。
    “啊？少爷昨晚没回来吗？这……我不知道的！”
    张姨急切地想撇清关系，搞得苏萌倒是尴尬了。
    “哦！我……我就问问……问问……”
    没等张姨再多说什么，苏萌连忙将卧室门关上。
    事后，苏萌还是在赵琳艺的口中得知，江凝手机落在了樊家，昨晚有事需要加班，在工作室熬了一晚上。
    “这些天，江凝那臭小子怕是都有点忙，他特地嘱咐我，让我们别担心，等处理完这些事，他就有时间了。”
    苏萌听着赵琳艺的话，脑子有些犯空。
    江凝他……到底是真的忙？还是不想见自己？
    苏萌想去解释，可电话就没打通过，微信联系多次，也没有回应。
    此刻，苏萌明白，他忙是真的，生气应该也是真的。
    一连十几天，江凝像是在她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一般。明明所有人都能提及他，说到他。唯独自己，联系不上，见不到。
    直到这周末，苏萌听赵琳艺提及，江凝要在一位老艺术家庄园里参加酒会，问苏萌怎么没跟去。
    “我……跟去啊，倒是江凝他好像有点忙，怕是来不及送我。赵阿姨，我们家司机能不能送我过去？”
    “能啊！这有什么不能的！”
    “那我去楼上挑件衣服。”
    “哎哟，你楼上那些衣服都是休闲款，没法穿去参加酒会的，江凝没给你准备礼服吗？”
    苏萌生怕赵琳艺看出两人正在闹矛盾，连忙解释：
    “哦……他给我准备的，我都不喜欢！对，不喜欢！”
    “啧啧啧，那小子，在挑衣服这方面这么没眼光吗？”
    赵琳艺蹙眉仔细想了想，便拉着苏萌往里屋走，又让张姨张罗些人，来自己屋里拿衣服。
    “我这倒是有一件高定版的礼服，不过是我年轻时穿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拿出来给你瞧瞧。”
    张姨应下后，张罗着七八个人跟着一起去了。
    苏萌有些惊讶，不过是拿件衣服，怎么要叫这么多人？
    直到她来到赵琳艺的卧室，看到了那半面墙一般大小的保险柜，这保险柜，怕是才能对得起“柜”这个字吧，藏五六个人都不在话下。
    “我跟你说啊，现在那些艺术圈里的人啊，不单单是穿高定这么简单，他们更喜欢稀缺、富有年代感的东西。我这两套衣服，一套是79年的，我婆婆送我的。还有一套是94年的，江凝他爸送我的，你挑一套适合你的，穿去参加酒会。”
    赵琳艺在提及94年的那套礼服时，明显语气有些低落，苏萌怕自己穿上会让赵琳艺触景生情，便挑了79年的那款。
    “你喜欢哪款直说啊，可别顾忌我！”
    苏萌连忙摇头表示：
    “没有没有，我就是喜欢这款的颜色。”
    赵琳艺意味颇深地瞄了眼那件79年的礼服，心中已五味杂陈。
    还记得那年和江律订婚，赵琳艺便是穿着这身79年的礼服，江律单膝跪地，朝着自己求的婚。
    往后再去参加宴会，赵琳艺时常会穿着这身前去，直到两人离婚，物是人非，这件衣服也被她锁进了保险柜。
    除了每年修复与打理会将这件衣服拿出，以往从未触碰过。
    直到今日，苏萌再穿上，往事便如同录像带一般，在自己脑海里播放，令人哽咽。
    赵琳艺围着苏萌转了两圈，而后再回到她面前时，给了句简单，肯定的赞美：
    “好看！”
    “你再等我下，我好像还有套珠宝，配这身礼服应该特别漂亮！”
    赵琳艺急匆匆地进了保险柜，苏萌整个人站在镜子旁发愣。
    这……真的是自己吗？
    礼服整体以黑色为基调，但满身闪钻，以及那鱼尾式的裙摆，将苏萌的身材，勾勒得惟妙惟肖。
    但它抹胸式的造型，胸前倒像是缺了点什么……
    “喏，这样是不是就完美了？”
    赵琳艺将那条豪镶的帝王绿翡翠项链，挂在苏萌脖子上时，瞬间整个人的形象就被立了起来，艳丽动人。
    “这……是我？”
    “傻孩子，怎么不是你？那个造型师到了没，给我儿媳妇再捯饬一番。我记得，宴会好像是晚上八点开始，我们不着急，慢慢来，还有三个小时呢！”
    造型师正对着自己的头发一番折腾，自己穿上这一身，着实有些担忧。
    这衣服首饰值多少钱，要是被自己弄坏了，怎么办？
    “张姨，那个……我这身衣服首饰……多少钱？”
    张姨摇摇头，将保温杯装满水，扣好盖子放在梳妆台上。
    “挺贵的吧，夫人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一般都不便宜。”
    挺贵……是多少呢？
    造型师见苏萌低头思索，抬了抬她的下颚，顺嘴说了句：
    “你别动呀，动了造型都乱了。”
    “哦，抱歉……”
    造型师仔细打量着苏萌，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你身上这套首饰，少说也得有个八位数，这身衣服，怕更是无价之宝。”
    “八位数？无价之宝？”
    苏萌七魂被吓得少了六魄，立刻表示自己不能去参加酒会了。
    “少夫人，你别激动，这是怎么了？”
    让自己穿这么一身去，别说是走路了，恐怕连动弹都不敢了。去的又是场酒会，这要是随便什么酒水洒在了这件古董，光想想那场景，苏萌都吓得不敢动弹。
    “不行不行，这酒会，我不能参加！”
    赵琳艺闻声走了过来，只见苏萌脸色惨白，便靠近坐在她身侧，紧握她手，询问出了什么事。
    苏萌抿着嘴，选择了坦白从宽，考虑从严。
    “其实我压根不知道什么酒会，江凝也没有和我提。前些日子，我说了些过分的话，他应该是生气了，我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苏萌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江凝闹了矛盾的是和盘托出。
    赵琳艺气愤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你说什么？半个月没联系了？是怎么个没联系法？他不找你，你不找他那种？还是你找他，他不理你？”
    苏萌合计要是说了自己反复找了江凝多次，他都不理，依赵琳艺的性格，怕是要生好大一通气。
    况且，这事情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也怪不得江凝。若是那天自己能追出去，拉着他好好解释，服个软，也不至于闹成这么僵。
    见苏萌不说话，赵琳艺也是猜到了个大概，若是双方都你不理我，我不理你，苏萌也不会上赶着想去酒会见他。
    “赵阿姨，现在事情都发生了，晚些时候，等他忙完了，我在找个机会和他解释。”
    “面都见不着，怎么解释？依江凝那臭小子，和他爸一样死倔的脾气，别说半个月了，他能跟你僵半年！”
    苏萌耷拉着脑袋，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自己也是傻，苏娜套自己话时的语气那么明显，竟然都没有发觉，还傻不拉几的什么都往外说。
    这下好了，谅解书没有拿到，还扯上了一堆麻烦事。
    赵琳艺上前，拍了拍李助理肩膀，示意他继续做造型。
    “赵阿姨，我真的没法去……”
    “你必须去！”
    苏萌一愣，眼里全是疑惑。
    “你知道这老艺术家办的是什么酒会吗？”
    苏萌摇头。
    赵琳艺语重心长拍了拍她手背，说道：
    “办的是金婚的酒会，男士要么不带女伴，只要带女伴，就意味着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是……”
    “别可是！你们都领证了，他还不带你去参加酒会，别让我逮到他，给我逮到了，非扒了他一层皮！”
    苏萌情不自禁地靠在赵琳艺肩膀上，热泪盈眶。
    “赵阿姨……对不起……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