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印象派

    漫天的烟花悉数落入苏萌眼里，驻足在阳台半分钟，苏萌拎起药箱，三步并一步，推门就往江凝房里冲去。
    嘴角的欣喜，却又在看到门外蒋楚悦的脸时，瞬间僵硬。
    屋外的感应灯一闪，蒋楚悦自然也注意到了苏萌。
    “你好。”
    落落大方，端庄优雅。
    苏萌拘谨地愣在原地，连最起码的招呼都打不出来。
    “你，来找江凝？”
    “不，不是……”
    苏萌快速否决，再犹豫踌躇。
    “那是？”
    “出来……倒垃圾……”
    这丢人的借口用了两次，还是对着同一个人，连苏萌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苏小姐有拿药箱装垃圾的爱好？”
    苏萌尬笑着，转身便要回屋。
    蒋楚悦用钥匙开了江凝的房门，用像是女主人一般的姿态，邀请苏萌进屋。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蒋楚悦便一把拉过苏萌的手。
    “正巧，我的绷带带少了些，借你和你药箱用用。”
    没等苏萌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进了江凝的屋子。
    屋内没有灯光，屋外的烟火绚丽，江凝就这么默默坐在阳台，背影在烟火的照耀下，挺拔之余却显落寞。
    “灯也不开，在阳台装鬼？吓唬谁呢？”
    江凝没有起身，蒋楚悦熟练地开灯，将包袋放在桌上，拿出里面的药物。
    “还不赶紧过来？药有时效，留疤了可别后悔。”
    江凝在阳台顿了十几秒，直到烟火结束，褪下口罩，起身。
    他低垂着头，没了烟火的映照，全身充斥着丧气，像是最后一束光从深渊里抽离，再也没有了希望。
    那极度狰狞的疤痕出现在江凝侧脸时，苏萌心中抽痛，眸子紧缩了一下。
    “你的脸……”
    江凝闻声，抬眸，在见到苏萌时，慌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了口罩，这丑陋的疤痕便会尽数落入苏萌眼里。
    被谁看见都无所谓，唯独苏萌，不行。
    他仓惶地转身，狼狈地想从躺椅上捡起口罩，指尖一勾，手背凝结的血痕一撕裂，疼痛来袭，江凝没拿住，那口罩便越过窗沿，随风离去。
    江凝僵在原地，不愿转身。
    两人的神情均被蒋楚悦看在眼里，蒋楚悦拽过苏萌，扭过她的脸，强行把她按在沙发上坐好。
    “咳！臭小子，有现成的人想照顾你，你不让，合着你婶婶我就该给你天天跑腿？”
    婶婶？这么年轻的吗？
    苏萌毫不收敛地将难以置信的神色展现在脸上，她以为，面前的女人，最多大江凝几岁，不承想，竟是她婶婶！
    江凝没有回话，确切地说，此刻的他压根没有心情去回话。他满脑子都是自己那个“逃跑”的口罩，其他的口罩还在卧室里躺尸，要想去拿，还得再次经过苏萌身边。
    他其实很清楚，即便现在戴上口罩，也是自欺欺人，刚刚那一转脸，苏萌定是把他脸上的疤痕看得清清楚楚了！
    可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得戴，若是不戴，自己连和她沟通的勇气都没有。
    “他脸上的伤，先用这个消炎的药给他上一遍，等一分钟，把消炎药擦去，等伤口表面没有水分，再涂这个去疤的药。至于他手上的伤口，先消毒，再用这个消炎的药膏。不是铁质类东西划伤的吧？”
    “不是。”
    “不是就好，否则还得去打破伤风。”
    蒋楚悦仔细地将上药步骤和注意事项说与苏萌听，苏萌反复确认着，阳台上的江凝，如坐针毡。
    “好了，你记住就行！他手受了伤，别让他碰水，麻烦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蒋楚悦没别的意思，纯纯的就是不想当电灯泡。第一次见到苏萌时，她便察觉出江凝这小子的不对，合着总算是铁树花开，竟还追不上人家，真是丢老江家的脸。
    随着门被关上，江凝焦灼的紧握阳台围栏，虽面无表情，但手心已满是汗液。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这么僵着，自然也不是办法。
    “你需不需要这个？”
    手肘旁，苏萌递给他一个未拆封的口罩，江凝微微低头，接过而后戴上。
    “谢了。”
    “没事。”
    两人面对面坐着，苏萌提起他手背，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着伤口。
    约是时间久了，手背上的血液已凝结成块，牢牢地粘在江凝的手背上。
    棉签蘸着酒精，一遍遍地擦拭着伤口。
    江凝一动不动，像是这手上的伤口，没有连上他的痛觉神经。
    “不疼吗？”
    “……”
    苏萌见他没回话，又补了句：
    “疼和我说，我轻一点。”
    两人离得很近，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离这么近，以前，还有更近。但以前的近，不是意外，就是刻意，她从没如此主动，如此平静地靠近自己。
    “你都看到了？”
    江凝蓦然一问，苏萌没抬头，仍仔细地清理着他的伤口。
    “看到什么？”
    苏萌下意识地反问，而后又顿住了手里的棉签，脸一红，头往胸口埋了埋。
    苏萌心里慌得厉害，他不会是要问自己门锁密码的事吧？自己不仅是看到了，还猜到了……
    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假装没看见？
    不对，他都这么问了，明显是知道自己看见了，若是自己现在否认，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会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知晓密码意思了。
    苏萌越慌，头越低，低到不能再低时，眼睛已不再看向江凝的手背，棉签这么一按，把江凝疼的一哆嗦。
    “抱歉抱歉……”
    江凝的眼底尽显落寞，她果然是介意的，若是自己没了这张脸，她会离开吗？自己是不是就再也没有靠近她的机会？
    “你要是怕，我就去整容。”
    这是江凝斟酌再三后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正巧，自己对自己的嘴唇还有些不满意，显得太过严肃，容易吓到她，或许顺带做个什么“微笑唇”，她说不定会喜欢。
    苏萌脑子短路了，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毕竟看见他家门锁密码和整容毫无关系，也没有办法联系到一起。
    难道是觉得自己猜到了他喜欢自己，因为自己不作表示，他羞愧难当，伤了自尊，丢了颜面想去整容？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况且，陈蕊初的事自己还没有搞清楚，而且，这让自己猜，也算不上表白，总不能自己上赶着去接受吧？
    “整容……就有点，夸张了吧……”
    苏萌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故作淡定地转过身去，想去拿消炎的药膏。
    江凝眉头蹙得更紧了，眼底黯然失色。
    自己还戴着口罩，都不愿再看自己了吗？说什么整容夸张，那还有什么好的法子，除了整容，自己真的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她这算什么？是暗示自己没了希望，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吗？
    江凝死死地盯住苏萌一动不动，直至莫名的液体即将从眼角滑落，他仰头，瞬间紧握住右手，疼痛感窜进心窝，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
    “你干吗！快松手，伤口都裂了！”
    苏萌急忙拿起绷带，死死地按住江凝的手背。
    他的手，越攥越紧，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疯了？快撒手呀！”
    江凝扬起的头，猛地一落，与跪坐在地上仰脸望着自己的苏萌深深对视。
    她眼底焦急不假，她神色慌张不假，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这么准确地戳进自己的心窝，让自己痛苦不堪。
    江凝眼底充斥着血丝，苏萌抽出一只手，心疼地拂过他的眼角。
    “怎么了……”
    不等她话说完，后脑勺便被一只大手猛地托起，隔着口罩，她依旧能感受到江凝的炙热。
    她懵了。
    她想躲，那强而有力的大手抵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无路可逃。
    她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被无限放大的脸。
    江凝如帘般顺长的睫毛，有意无意地贴在下眼睑上，苏萌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是江凝他在主动吧？
    和之前两人在拍照时，无意间触碰到对方不一样，那是无意的，可这次，是有意。
    苏萌脑容量着实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他是什么意思？
    这算是告白吗？可他没有说，没有说喜欢自己，却主动吻了自己，自己该怎么理解他的行为？
    该回应吗，该怎么回应？是不是应该学着电视剧里微微张嘴回应？
    可，隔着口罩诶？他是忘了脱吗？自己要不要帮他把口罩脱下？接吻还有脱口罩这个动作，也太尴尬了吧？
    可是但要是不脱，他们两算是接吻了吗？
    如果算接吻，不是应该先表白吗？如果不算接吻，他想干吗？有隔着口罩接吻的怪癖？
    苏萌脑子快炸了，是真的快炸了。
    她着实是尴尬的，想进一步发展，不可能，中间隔着口罩。想结束这行为，也不可能，后脑勺被人抵着呢！
    僵持了约五分钟，苏萌闭上了眼，开始祷告，虽不信道不信佛，此刻自己除了祈祷，好像也做不了其他了。
    【嗡嗡嗡，嗡嗡嗡……】
    两人口袋里的手机同时发出震动声，苏萌心头一悦，她信了，信佛信道，所以能心诚则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