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印象派

    “道歉！”
    苏萌唯唯诺诺了十几年，这是父母离世以来，第一次当众发怒，还是朝着苏娜发怒。
    苏娜如何恃宠而骄，苏萌都会接受，包括那五十万。
    如果以命换钱是合法的，那拿去便是！
    可往往，命是最不值钱的。
    她曾想过逃，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更何况还有人情债，自古以来，人情债，最难还。
    不置可否的是，这是十几年里，自己确实是由伯父伯母养大，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苏娜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往下掉，她抬眼看向苏哲轩，试图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哲轩撇过脸去，默认了苏萌的意见。
    “哥……”
    苏娜那一声“哥”叫得苏哲轩心疼到无法呼吸，转而将问题抛给苏萌。
    “萌萌……”
    “道歉，然后赔偿，什么事都没有。”
    苏萌说得很平静，却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坚定。
    “凭什么！人家负责人都不要赔偿了，你在这装什么大佬！”
    苏萌被苏娜回怼，怒气自是不降反升。
    她不想用“无耻”来形容苏娜，但此时，“无耻”两个字，似乎都不能诠释苏娜的不要脸。
    “就凭她是我女友。”
    江凝默默起身，心里还有些庆幸，好在自己戴了口罩，要不然怎能藏住这嘴角的笑意？
    “苏小姐，我不起诉你，不需要你赔偿，不过是看在你是我女朋友堂姐的面子上，既然你给脸不要脸，也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江凝这边话音刚落，一白衣男子便推门进了警局。
    为首的吴警官眼前一亮，示意众人提高戒备。
    白衣男子进门第一眼便是江凝受伤的手背，满脸戾气，像是个随时要爆炸的地雷。
    “谁弄的！”
    吴警官上前，猛地扣住白衣男子肩膀，生怕他做出难以控制的举动。
    “臭小子，在这动了手，可得你老子出面，才能保你出来！”
    吴警官一摆脸，示意手下带他们去内厅解决。
    蒋一程丝毫没有给吴警官面子，扒拉开他的手，上前查看江凝伤势。
    “凝哥，这怎么搞的！谁TM动的你，老子卸他一条胳膊！”
    苏娜脸色煞白，那白衣男子看着很是素净文明，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火枪带炮，连吴警官都不放在眼里，那卸自己胳膊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此时，苏娜开始有些害怕了，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早知如此，就应该先道歉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苏萌多管闲事，若不是她多嘴，自己又怎么会推她，更不会伤到面前的大佬。
    都怪苏萌，在这装什么清高，演什么圣母婊！
    不等苏娜的头脑风暴想结束，众人的目光已齐刷刷地扫向苏娜。
    白衣男子掰开人群，举拳就朝苏娜面前冲去。
    苏娜本就被警察扣着，连躲都没地方躲，那白衣男子一拳下来，少说苏娜得掉三颗牙。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江凝一声低吼，拳头停在苏娜耳边。
    “蒋一程！”
    见蒋一程停住了手，江凝收了收语气，淡淡说了句：
    “我和我女朋友先回去，剩下的事，你掂量着来。”
    蒋一程怒火中烧的脸，瞬间笑意盈盈。
    “放心，哥，让嫂子带你先去医院！弄坏壁画的，打伤你的，我蒋一程绝不会让她好过！”
    苏娜吓得整个人都没站住，毕竟做这两件事的都是自己。
    被警察拽起身后，她想哭，但又怕哭都会惹到蒋一程，只得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苏萌身上。
    她眼里满是恳求，苏萌蹙眉，刻意躲避了她的目光。
    江凝朝着蒋一程招了招手，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随即蒋一程的目光扫向苏萌，又转向苏娜，脸上没了笑意。
    江凝语毕，轻拍蒋一程的肩膀，蒋一程的脸色却比刚进门时还要差。
    “走吧，我们先回去。”
    江凝这话是对苏萌说的，但苏萌身子没有动，明显还在顾忌蒋一程。
    江凝走到苏萌面前，俯身将她紧锁的眉头捋开，凑近她耳旁低声道：
    “我都交代好了，放心跟我走。”
    没等苏萌反应，江凝便拉着苏萌的手，直直走向门外，不带有一丝犹豫。
    苏萌刚出门，便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你还担心她？”
    “不是。”
    在江凝和苏萌说完那句话后，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便涌上心头，即便江凝不拉自己，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他离开，又怎么会还担心苏娜？
    若是江凝铁了心要让苏娜担责，蒋一程给上的那一拳，江凝就绝不会叫停。
    所以，刚才江凝对着蒋一程的窃窃私语，应该就是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再看到江凝受伤的手，苏萌的内疚感油然而生。
    明明是她们的错，闹到最后，受伤的却是江凝……
    “你的手，开不了车了，我，还没有驾照……”
    “那你让刘智扬出来，麻烦他送我们一下。”
    苏萌不明白为什么江凝会叫刘智扬，直到他们上了车，江凝对刘智扬说的那一番话，苏萌才明白过来。
    车内，江凝仅问了一句：
    “刘先生，你对于我辞退你，有什么怨言吗？”
    苏萌整个人一紧张，坐立难安。
    方向盘还在刘智扬手里，此时激怒他，岂不是小命都要不保了？
    刘智扬明显没想到江凝会把这事再次摊在明面上说，但刘智扬也是个直性子，一股脑儿地将自己对于江凝的不满和盘托出。
    “……别的我也不图，既然你把我给辞了，那姓苏的女人必须给小邓道歉！”
    “明天去江氏集团上班，我给你开介绍信。”
    刘智扬明显没反应过来，车身都猛地晃了一下。
    江凝本能地将苏萌护进怀里，三秒后，车身稳定。
    “江，江先生，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好好开车。”
    随即江凝的眼落在苏萌身上，满是关切。
    车身稳定后，苏萌迅速脱离江凝的怀抱，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自己耳边碎发。
    江凝心情很好，他已经很久没拥有过这么好的心情了。
    准确来说，是自从搬到苏萌隔壁，明明每日离她都很近，但却没有一天是舒心的。
    或许是因为脸上的伤没有痊愈，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叫陆川庭的蠢货，还是因为苏萌对他那种距离感？
    明明在集训时，两人的状态已到达恋人未满的地步，却又在集训后，降至到连普通朋友的关系都不如。
    江凝以往觉得，人心不过就是欲望的承载体，抓住欲望，便能抓住人的软肋，万事皆好办。可直到自己再次遇见苏萌，他似乎连苏萌内心的一角都进不去，何谈揣测？
    “江先生，江先生？”
    刘智扬的几声呼喊，以及苏萌的凝望，把江凝的思绪拉回。
    “我，我何德何能，那个能去江氏集团工作……”
    江凝稳了稳情绪道：
    “你在清禾公寓工作不少年了，清禾本就是蒋家借着江氏的名，置办的产业，口碑好的，有业绩的，基本都调去了江氏工作，工资也是清禾物业给的两倍。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第一批进来的保安，明明各方条件都不差，却好像迟迟得不到晋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刘智扬连连摇头。
    “为人处世，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刘智扬挠了挠脑袋，傻笑道：
    “我这人爽快，直接，想不到那么多，在清禾，也没人亏待我！说真的，就是工作机会让给他们，我也能接受，他们都是小年轻，我都三十大几了……”
    “不多说了，明天八点去江氏集团报到吧。”
    江凝说这话时，显得有些急切，车刚停稳，便拉着苏萌匆匆下了车，直奔往家的方向。
    “你不去医院吗？这伤口要处理的。”
    “会有医生来。”
    江凝回答着苏萌的问题，脚步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不停地抬手，看着手表里的时间，脚步飞快地朝前迈着。
    “叮——”
    电梯门在十六楼打开，江凝飞快地按下门锁密码：“786364。”
    “吡——”
    门锁打开。
    苏萌愣神地望着江凝，脑子里不停重复着那串数字：“786364……”
    季芸的那些话，疯狂在苏萌脑海里浮现。
    她老公给她表白爱意的方式，似乎就是拿她名字的拼音，来设置密码。
    “786364”，这不就是自己名字拼音，转换成九宫格输入后的数字吗？
    江凝，他是拿自己的名字拼音，作为他门锁密码吗？
    他，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从苏萌脑海里蹦出之后，就再也消散不去了。
    “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江凝站在阳台，朝着门外苏萌的方向微微招手，示意她快些过来。
    苏萌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脑子里的那个念头还在疯狂跳跃。
    江凝的手因苏萌的后退，而僵在空中。
    “我……我去给你拿点创可贴！”
    随即转身，快步逃离了江凝的房间。
    拿创可贴是假，躲江凝是真。
    她应该是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一个和自己有关的秘密。
    冷静后的苏萌仰头望向天花板，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万一是别人姓名拼音的缩写，而不是自己的呢？
    又或者是凑巧，毕竟，依江凝的性子，根本做不出来这些事……
    “嘭啪！”
    一阵巨响从河对岸传来，苏萌起身，好奇地来到阳台。
    只一眼，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