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爱/连谏

第16章


  霍栀笑而不语,闪身进来,顺手掩了门,依在门上,意味深长地看着黄嘉文:黄老师是不是讨厌我这学生了?
  黄嘉文目光散乱地摇头:没呢,看您说到哪里去了?
  霍栀拖了一把椅子,和他的大班椅对相对而坐,假如黄嘉文真的曾和秦樱素有过感情纠葛,而且秦樱素的失踪可能与他有关联的话,那么,坐在他眼前的藿栀,肯定会让他惶恐在崩溃边缘。
  当怀疑不被确定,最棒的试探手段就是貌似洞悉了一切的犀利目光,而不是语言的询问。
  所以,霍栀从容地托了下巴,看着他:黄老师,我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
  黄嘉文目光躲闪着点上一支烟,慌乱地抽了几口又掐灭了:樱素……别这样看着我……
  霍栀心里一沉,脸上依然风平浪静:我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些碎片,那些碎片里只有你和我……
  黄嘉文像被烫着了一样,几乎是从大班椅上跳了起来:樱素……对不起,你别怪我……
  霍栀静静地看着他,冰冷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了心上,她突然地有些害怕,好像不祥的猜测正被一步步验证着走向了灰暗的结局:黄老师,你怎么不叫我江太太了?
  黄嘉文眼睛直直地:樱素,你别跟我绕圈子了,想起了什么,你就直接跟我说。
  藿栀微微笑了一下: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不,我不记得了……黄嘉文的脸,刷地就白了。
  霍栀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我以后会想起来的。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青州的云门山。黄嘉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很是坦然地说了最后一次约会的情景:那天,你问我,你离了婚我会不会娶你,我没立即回答你,你很生气,觉得我根本不爱你,一气之下就离开宾馆走了……
  然后呢?霍栀平静地问。
  我在宾馆等了你一夜,你没回来,我就回青岛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看来,那些浮现在我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是正确的。
  黄嘉文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过来,站到霍栀身边,有些伤感地说:樱素,不是我不爱你,我是怕你以后会怪我,江村能给你的优越生活,我给不了,再说,我的老婆孩子全靠我养活,我做不到狠着心扔下他们不管。
  霍栀无谓地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失忆,你的这席话,或许会让我泪流满面,可见失忆真好啊,连伤心都省了。
  因为爱你,我希望你好,所以我才不给你不好的未来。黄嘉文说着,手就搭到霍栀的肩上,霍栀觉得一阵别扭,却又不知该找个什么借口抽身,只好笑着说:放弃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
  黄嘉文把唇抵在她的头上:樱素,其实,我舍不得你,特怀念你醉眼迷离地叫我黄老师的时光……
  他的手,开始沿着她的腋下往前探进,霍栀噌地站起来:对不起,我已不记得从前了。
  黄嘉文讪讪垂手站到一旁,面带惆怅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你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和我没任何瓜葛的样子?霍栀做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你也说过,放弃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我想既然你已失忆了,忘记了从前,我就不必画蛇添足地提醒你再去想起来了,这样,对你我或许都是件好事。黄嘉文一脸真诚。
  哦,这样啊,谢谢你能坦诚地告诉我这些,我该回家了。霍栀转身拉开门。
  三十
  霍栀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是的,黄嘉文就是秦樱素的情人,可,有她霍栀做为秦樱素活生生站他面前,接下来,她该怎么开口去问?
  因为在黄嘉文眼里,她就是秦樱素,她总不能以秦樱素的身份问他:最后一次约会,你把我弄丢在哪里了?
  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她是霍栀而不是秦樱素。
  她在商业街的一张休闲椅上坐下来,呆呆地望着安静地挂在空中的太阳,想起了廪生,他是不是还在无望地敲着她的门?
  她打了辆出租车,在以前租住的房子附近停了,透过车窗玻璃仰望曾住过的房子,看着看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阳台上还摆着她种的太阳花,粉的白的红的小花,在阳光轻盈的摇曳,晒衣杆上晾着一条牛仔裤,两件体恤,在初春的微风中轻轻摇荡,是的,她认识它们,是廪生的,她还记得廪生穿着它们时拥抱着自己的味道,有些迷醉有些无望的感伤。看样子,自她消失后,廪生便住了进来,他大约是在用这种方式等她回来吧?
  霍栀的心一揪一揪地疼,有气无力地对司机说走吧。一路上不停地抹眼泪。
  霍栀刚进门,黄嘉文的电话就来了,轻言细语地问她在做什么呢。霍栀想了想,说在拼命地找回过去。
  黄嘉文也顿了一会,说何必那么辛苦呢?又说了很多没边际的话,大有想和她重新开始的意思,霍栀淡淡地听着,也没做任何应和的表示。
  黄嘉文倒也不气馁,很是感伤地说那么好的感情,却被失忆弄丢了,他有些心疼,想和她一起努力,找回它们。
  霍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不是已决定为了我好而放弃了么?
  黄嘉文干干地笑了两声:理智想放弃,感情做不到,樱素,你不知道,在一望无际的夜里我是多么地想你,疯了一样地想。
  霍栀淡淡地说还是忘了吧,她喜欢眼下这种了无心事的安逸生活。
  黄嘉文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就收了线。
第四部分
  三十一
  后来,黄嘉文的电话总是在江村去公司后打进来,说的都是些没实质内容的情话,好像很是怀恋着旧日时光,急于一把抓回来的样子。霍栀不咸不淡地敷衍着,她已重蹈了秦樱素的婚姻,不想再实质性地重蹈她的外遇了,她对这个男人没感觉,没感情的外遇和动物配种没什么区别,虽然她已将这肉身冠了秦樱素的名义,却不想以秦樱素的名义让黄嘉文作践霍栀的肉身了。
  她耐着性子没生硬地把黄嘉文拒之于千里之外,不过是想从他那里打开一个缺口,尽快找到秦樱素的踪迹而已。
  霍栀问黄嘉文:我们的事从来没人知道么?
  黄嘉文犹疑了一下:你不觉得店员们对你很热情么?
  她们知道?
  她们有所猜测,但没亲眼看见过。黄嘉文提议再去一次云门山,或许那些熟悉的场景会帮她唤醒一些沉睡的记忆。
  霍栀说母亲搬走了,她再也没借口离开家几天不回来了。
  黄嘉文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霍栀便说该出去买菜了,改天再聊。
  下午,江泊儿早早回了家,站在厨房门口看霍栀做菜,霍栀被她看得不自在了,便笑着说:我又不是帅哥,有什么好看的?
  江泊儿不屑地切了一声:谁希罕帅哥,嫂子,明天我带你去见那针灸师吧。
  你有时间了?霍栀回头。
  时间就像乳沟,挤挤总会有的。江泊儿嬉皮笑脸地说。
  三十二
  第二天一早,江泊儿带霍栀去见针灸师。一路上,江泊儿叮嘱霍栀,这位针灸师不是很爱说话,让她不要多说多问。霍栀笑着说异人都有异秉,她不爱说话,我就装哑巴就是。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是失望,从针灸师这里了解江泊儿才是她真正的目的,若针灸师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找她还有什么意义?
  针灸师住在八大关的一处老房子里,院子里有几棵巨大的玉兰和桂花树,江泊儿指着一扇朝东开着、掩映在一棵巨大法国梧桐树下的门说:就是这里。
  霍栀有些奇怪:她的针灸诊所就开在家里啊?怎么不挂牌?
  高人嘛,还用到处张扬么?就藏在这小门脸里,她的生意都应接不暇呢,你别担心,我把她今上午的时间全包了,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说着,江泊儿就敲了敲门。
  霍栀嘴里说着谢谢,不知为什么,心里怕怕的,觉得有股冷气正从脚底下往上升腾。
  暗红色的门无声地开了,一个瘦瘦的中年女人像张苍白的剪纸站在门内,淡漠地看看霍栀,又看看江泊儿。
  江泊儿拽了拽霍栀:这位就是安一秋大夫,安大夫,这就是我嫂子,她的情况我已在电话里和您说过了,拜托您了。
  霍栀忙伸手和安一秋握手,安一秋的手象征性地伸了一下,好像霍栀的手上有致命细菌一样刚触摸到指尖就缩回去了。
  霍栀好一阵才适应房间里的光线暗淡,房间又高又大,一走动,脚下的地板就发出空洞的咯吱声,霍栀被吓了一跳,江泊儿拽了她一把说这里离海太近,为防潮,这一带的房子地板下都是挖空了的。
  安一秋的客厅很大,靠东窗下放了一张古老的长沙发,在长沙发对面不远处,摆了一张治疗床。再无其他陈设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安一秋也没多客套什么,指了指治疗床,口气淡漠地多霍栀说:上来吧。
  霍栀看了看江泊儿,江泊儿笑嘻嘻地说:别怕,安大夫不会弄疼你的。
  霍栀很是不安,唯恐安一秋医术高明,能发现自己的所谓失忆是假相,便忐忑地看了看安一秋:是趴下么?
  安一秋点点头。
  霍栀顺从地趴在治疗床上,觉得有丝丝缕缕的香气从雪白的单子上弥漫开来,便用力地嗅了一下,对江泊儿笑了笑:真香。
  江泊儿自得地笑:那是,安大夫都用桂花水泡过的。
  安一秋不声不响地在她的脑袋上按来摸去,手指所到之处,沁人心肺的冰凉,随着她手指的移动,霍栀的眼皮沉沉地垂了下去,她忽然地很害怕,不想睡过去,便竭力地抬眼皮,恍惚间,见江泊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期待,随着意识的逐渐模糊,江泊儿的脸,支离破碎地摇晃了起来,像碎了一地的玻璃镜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