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爱/连谏

第15章


  江村边用抹布粘水边说江泊儿:水桶还满着,你换什么换?
  江泊儿撅着嘴嘟哝:我按了一下,没水,就以为没了么。
  就是没水了,你喊我一声不就成了?深更半夜的你换什么水桶?江村一抬头,见霍栀站在楼梯上,就摆摆手:没事,泊儿以为没水了,想换桶水,结果给弄洒了,你回去睡吧。
  霍栀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样啊,吓死我了。说着,走过来,从江村手里拿过抹布:我收拾,你去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江泊儿扫了霍栀一眼:嫂子,明天我也上班。
  江村没好气地:亏你还有脸说,深更半夜地闹景吓唬我们。
  他又去找了块抹布,很快,地板就收拾干净了,江泊儿垂头丧气地站在客厅里:人要倒霉了,连水桶都敢来欺负。
  江村闻言抬头:泊儿,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江泊儿负气地:没!
  说完,就回卧室去了,江村无可奈何地看着江泊儿咚地摔上了门,拉着霍栀上楼:这丫头,从小到大耍性子,耍惯了,真拿她没办法。
  霍栀默默跟在江村身后,突然想起了马婕说过的关于江泊儿身世的话,进房间后,便拽了拽江村的手:能不能问你件事?
  江村倒在床上,仰面枕着手,看着她:问吧。
  霍栀犹疑了一下,小声地:你要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江村笑:什么重大问题?还这么严肃,我不生气。
  泊儿真的是爸爸收养的吗?
  江村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霍栀会问这件事:干嘛这么问?
  霍栀拽了拽皱巴巴的床单,温婉道: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我只是有点好奇。
  江村翻身,侧脸对着霍栀:关于泊儿的身世,我不是已告诉过你了么?
  我失忆了么。霍栀坐到床上,关了床头灯,黑暗中,把江村拉起来,和她面对面坐了,两人的眼睛一闪一闪地亮着。江村把她的手摊在自己掌心里:好吧,我告诉你,泊儿不是抱养的,她是我父亲的情人生的,为了让她有个合法的身份落户有个正常的成长环境,我爸爸导演了抱养这出戏,为这,我妈和我爸吵了十几年……
  这样啊。霍栀幽幽地。
  起初,我也当我妈是瞎怀疑,才整天和我爸吵来吵去的,直到我爸出事前一天晚上,我才知道,我妈的怀疑都是真的,知道内情后我既恨我爸又可怜我妈,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泊儿也长大了,她又没有罪,我总不能掐死她吧?江村有些感伤地继续说:我妈刚去世那会,我竟然有点轻松地想,他们终于阴阳两隔吵不成架了,我再也不用半夜为父母卧室里响起的乒乒乓乓打架声而提心吊胆了。
  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不离婚?藿栀问。
  江村苦笑:我妈不离,说就是死也死在这个家里,决不给那个骚货腾地方,其实,我爸也不想离,你不了解男人,男人有外遇未必就是想离婚,更何况对于有点产业又算不上巨富的男人来说,离婚是最直接的财产贬值。
  霍栀突然笑了:如果你有外遇了,千万别为了不让财产贬值而不跟我离婚,只要和我说一声,我就会拎着衣服滚出这个家。霍栀有点凄凉,她和江村在一起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只要秦樱素回来,她就要像阳光下的一滴水,从江村的世界里蒸发得了无痕迹。
  江村说父亲的外遇已让他吃够了家无宁日的苦头,他怎么会重蹈覆辙呢?
  两人都没睡意,像两个无聊的孩子在黑暗中玩扔沙包游戏,你扔过来一句,我接起来,再扔回去。江村突然说:樱素,你说,人在将死之前是不是有预兆的?
  为什么这样问?
  我爸出事的前一天,他特意约我在外面吃过一顿饭,他喝了不少酒,说了很多话,说我妈,说泊儿的身世,第二天他就出事了,我一直在想,人是不是能预感到自己的死?
  霍栀愣了一会:不会吧?
  江村拍了拍她的手,没说话。
  霍栀迟疑地:我有点奇怪,你爸病得那么重,家里人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情?
  樱素,谁告诉你我爸有病了?
  藿栀知道瞒不过去:我跟邻居聊天知道的。
  是马婕吧?江村有点不快地:这个马婕,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勤快得让人烦,她是不是还跟你说过我家风水不好?
  藿栀嗯了一声:她又没恶意,你何必生气呢。
  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我的家事,是的,我爸的病是他出车祸以后我才知道的,所以,对这事,我一直很内疚,估计他是怕我担心,就一直瞒着。说着江村拍了拍藿栀的背:别听他们瞎扯什么风水不风水的,我不信邪。
  嗯。藿栀动用力点点头,她不是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者,所以,心里还是有点微微的不安,小声说:知道了泊儿的身世以后,你有没有排斥她?
  江村沉吟了一会:没有,错也是父母的错,和她有什么关系?说真的,我有点同情她,我妈活着的时候,从没给过她好脸,幸亏有我爸护着,她是那种天生就没心没肺的孩子,不然,心理肯定会扭曲的,也正是因为妈妈对她不好,我觉得对不起她,也比较疼爱她,希望我能弥补一下我妈给她造成的创伤。
  嗯,泊儿是有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前一阵,热火朝天地要介绍个针灸师给我,这一阵,我问她,她倒像是不记得了似的。
  江村听了轻轻地切了一声:别听她瞎白话,你相信针灸有那么大神力?
  霍栀小声地:试试嘛。
  以前,泊儿也带她去针灸过,有什么用?肚子还不照样瘪着?你别去凑那热闹了,听说针灸是很疼。
  霍栀知道江村说的她是他前妻,心里有点莫名的酸,就不说话了。
  凉爱二十九
  想起在街上遇见旧同事的事,霍栀还是有点后怕,万一在街上遇见廪生怎么办呢?如果他纠缠不休,她可怎么处理才好。看样子,秦樱素没告诉任何人她有个双胞胎妹妹霍栀,而霍栀也不想对任何人戳破这件事。隐秘的事情,最好还是一直隐秘下去吧,否则,秘密就会像个想藏却藏不好的毛线球,露一小截线头,就会被顺藤摸瓜到根源。
  虽然对江村很留恋,霍栀依然没改变一定要把秦樱素的失踪搞个水落石出的念头,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能为秦樱素做什么,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她已悄悄地人间蒸发了。
  可是,除了对黄嘉文的怀疑,她找不到任何能把秦樱素这个藏匿的毛线球拽出来的线头,是的,哪怕只是疑似,她也必须抓住黄嘉文这截若隐若现的线头。
  霍栀开始了在家和鲁生生珠宝店之间的往来穿梭。
  她常常坐在鲁生生的高脚椅上,边看珠宝边和店员们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黄嘉文身上,店员们似乎都没感觉出她是故意把话题转移到黄嘉文身上,只要店里不忙就热络地和她聊,和她们聊黄嘉文的绅士儒雅聊黄嘉文的逸事。
  也会遇上黄嘉文,他总是对她浅浅地笑一下,打个招呼就忙去了。
  店员道:江太太,您的珠宝知识都快赶上珠宝鉴定师了,患了失忆就全给忘了,多可惜。
  霍栀便做吃惊状道:真的么?
  店员脸上带讨好道:我哪能骗您,以前,我们店里进了新品,您不用看标签就能说出它们的产地和品质级次。
  旁边的几个店员也跟着应声附合说是啊是啊。
  霍栀就悻悻而失落地:我还有这本事啊,从哪里学的?
  店员就笑着说:从我们黄店长那里学的呗,以前,您见了黄店长总是开着玩笑喊他黄老师呢。
  霍栀不动声色地玩笑着:这样啊,没成想我还是黄店长的学生呢,再见了他,可要恭敬点了。
  然后,她又很感兴趣地问店员,究竟是哪一年、又是怎么被鲁生生发现了给它做形象代言人的。店员似乎也记不太清了,就转头去问旁边的一位年长的店员:李姐,这事你了解吗?
  那位李姓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好像是三年前吧,我隐约记得是一位年轻小姐带您来店里看珠宝,您的手长得好漂亮啊,试戴戒指时被我们黄店长看见了,就推荐您做了我们鲁生生珠宝的代言人。
  霍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呵,这么巧啊,带我来的女孩子什么样?
  李姓店员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她的模样我已记不清了……喏,想起来了,她好像叫您嫂子来着。
  霍栀笑:知道了,是我老公的妹妹。
  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到说着,黄嘉文突然从里面出来了,瞪了几个店员一眼:就知道瞎聊,记得照顾生意!
  霍栀在心里轻笑一下,觉得黄嘉文的严厉里有些叵测内容,好像在阻止店员和自己聊天,就笑着给店员解围道:黄老师,要怪就怪我吧,我急着要找回丢失的记忆,才拽着他们聊天的。
  霍栀的称呼让黄嘉文的目光微微跳了一下:江太太,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什么时候成您老师了?
  霍栀故意瞪大眼:以前,我不是都叫您黄老师么?
  黄嘉文讪讪道:玩笑的话,您别当真,我哪敢做您老师。说着,转身就往店面后的办公室走。
  霍栀冲店员们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让你们为我挨批评了。说着,就蹑手蹑脚跟着黄嘉文往办公室走。
  黄嘉文并不知霍栀跟在身后,进了办公室,正要随手关门,却被霍栀用手抵住了,霍栀笑吟吟地看着他,故意拉长腔调道:黄老师……
  黄嘉文有点意外地看着她:江太太,您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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