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领域

“为什么？不是单纯为了业绩吗？”若寒捂着鼻子说，只是觉得有些酸味，她才不觉得审计官有什么危险，他对自己根本就是工作不忘娱乐，不忘让她提供娱乐。但确实有时候也会觉得他在对待自己的表现上纤细得不像个上司，至少过去成年的人际关系里，别说是老板了，朋友也未必会留意到这么多。
    “我就把二十一号居民的三种能力定义重新灌进你那鸽子脑袋吧！一是观看，进入其它生物的眼球中，使用它们的视角观察世界；二是拾取，就是我夺走你灵魂的能力，三则是书写，配合前两种能力得到的经验，或者架空创作出‘书’满意的文字作品。”纯眯细眼睛，状似威胁。
    “这三种能力，分别架构出二十一号领域的特质，也暗示你形成这个领域的规律，原本所有进入领域的灵魂都会自然感觉到这一点而配合，所以，也不会搞出麻烦。”
    “为何要配合？不配合会怎样？”若寒急急问。
    “这话问得好笑，你还在人类世界生活时，也没人要你吃东西，但是不吃东西就会饿死，为了养好一个臭皮囊，有些人会反过来追求美食，因为这样能安慰自己，赋予进食崇高的意义。在这里，工作就是精神食粮。”
    “不到这里来，就不用管这边的规矩啊！”若寒握拳。
    “看来你还没搞懂情况，就人类灵魂脱离肉体的死后可能处遇而言，二十一号领域算是中上了，这里的工作规定是为了不让灵魂堕落到更低的层次而设计，况且也不是想进就进得来的。”
    一点寒光在纯深黑色的瞳仁里闪着。
    “你以为灵魂自动就会保持记忆里的人类形态吗？人类失去现象界的刺激后，灵魂的型态退化方向是朝不规则形堕落，速度还很快，这就是为何领域住民可以附在生物眼球上使用第一种能力，因为被赋予了在灵魂型态变化时还能思考的能力。”
    灵魂，不会是自己以为的样子？若寒被纯的话惊得呆了，那为何她醒来还是原来模样？
    “那就是为何不管兴趣高低，都必须使用第三项能力书写，创作书的原因，在新人写好第一本书前，你能保持人形思考，都是因为二十一号领域的力量帮你将灵魂巩固在安定状态，换句话说，要崩溃也很容易，像刚才那样的事随时可能再发生。如果拥有自己的作品，才算正式的二十一号领域住民，届时，那本书就会成为你灵魂的载体，是由自己的思考和想象创造出来的寄托对象，相当肉体那样，也会是最稳定的媒介。”
    还有一点是审计官考虑到，而纯也发觉了其用意的部份，但他无对若寒强调。
    只要利用这里的规则完成了作品，成为正式住民一份子，被送进花房的可能性也能说几乎低到不需担心了。
    那里是……
    纯冷哼一声。
    “至于拾取，不用我说了吧？讲白点那就是增加领域住民的主要方式之一，正常健康的活人会被当成任务目标是相当稀少的，任务清单选择标准我不清楚，不过可以用经验回答你，通常是拾取自然死亡的灵魂。”
    只要是人类自己造成原因，对死神来说都属于自然状态，意外他杀还是恶性致病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
    若寒还沉浸在方才听到的字句中，一时无法反应。
    “就你的情况，应该是吐血都要快点完成才是，万一能力消失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但是你居然在看漫画拖稿？”纯按着太阳穴，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这种事默先生不会早点说吗？”若寒也慌了，赶紧找起书和笔，刚刚被纯那一拍全混乱了。
    “说了也只是反效果，他为了要让你相信自己只是普通的领域住民，什么都不会说就是默翁的性格。”
    纯的话果然没错，若寒翻开最新进度却完全不能投入剧情中，原本活灵活现的想象场景，现在也只是一堆乌鸦文字挤在纸面上。
    她着急地回顾前段，愈翻愈觉得陌生，这真是自己写的吗？明明是作者，但她却记不起当初书写时所产生的感觉。
    “总之，每个领域灵魂在进入进入二十一号领域时，都已经过某道手续调整，让我之前说过的安定力量包覆着，但你是个例外，女人，当初接到对你的任务指令，是将你紧急带来二十一号领域，所以在那之后的事我也不清楚。”纯凑近她，手指捏着若寒下巴抬起，貌似打量。
    “仔细听好，你那自傲的，还脱离不了大脑杏仁核控制的‘人类情绪’，就像空虚的氢气球不断将灵魂往上提，脱离二十一号保护灵魂安定的大气，现在你只是感到窒息，很快地就会趋于毁灭了。”
    纯叹了口气，不再说教下去，反正默嘱咐他的事已办到，他倒是想默翁之前瞒了她这么久，如今一气揭发，显得先前的事都白费了，也只能说若寒的不成材和迟顿也是出乎意料的打击，即使情有可原，还是很难不因此念几句。
    小男孩阴着张脸回到座位上，正打算继续阅读时，若寒又打断了他。
    “是默命令你拿走我的灵魂吗？”她迟疑地问，这根刺放在心里很久了，这些深谙说话艺术的人，让她无从留意起，光是换个语言就打死若寒。
    他侧脸的姿态带着讥诮意味。
    “怎么可能？单论地位，我可是远在他之上的死神，他也只是做整理低阶任务工作的审计官罢了，应付那些连最简单的基础任务都办不好的新人。”
    若寒还将他当成默先生的跟班之类，听见纯此言又感吃惊。
    “默先生说过这里的人都从事相同的工作，为何你地位比他高？”
    “再也没有用平等要求个体更不平等的规则，这一来，差异性将更被突显。对那些满足于惯性的人而言，他们所相信的就是他们看见的真理，很无聊吧？”男孩发出小小的笑声，将脚翘到桌边。
    “那要怎么样才能晋级？”
    “这就是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新人阶级存在的原因，就是有像你这种人，很快会依附到这种心态上，腐蚀了制度本身。”纯连连摇头，又是气得若寒牙痒痒。
    “我对你没兴趣，但默翁若打算帮你，你就别拖大家的后腿，做好你的份内工作。”
    “写作又不是做代工，还可以按时计件啊！”若寒真想问他自己又写了几本。
    “书写虽然简单，但没说很轻松，正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觉得活用自己的精神很累，连存在都懒，那就去当草履虫更随性，何必再保留人的模样，从事人的行为呢？所谓情感价值，更是自我吹捧嘛！”
    若寒现在开始，结结实实地意识到，纯完全承袭到了审计官恶劣习性，虽然火侯不至于达到杀人无形的阶段，但直接攻击力还是很足，可恶，连想骂他臭小鬼都抓不到语病。
    对了，纯该不会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去世，像是她醒来时还是保留成年模样，他死去时年纪就是那样吗？那就可以解释这个死神为何总是鸭霸地对待自己的原因。比任性完全输了。
    像是为了要打击她般，纯低头看了下尚未收拾的群书，有别于漫画，是若寒作为硬剧情参考资料而借来的部份，冷笑补充：
    “我呢，对写小说没兴趣，不过那本《古代高卢民族神话考》是我比较早期的作品，勉勉强强也是著作等身，毕竟学术研究无法像小说能够天马行空，不必对读者负责呢！”
    忍字心头一把刀，为了不用听他那故作姿态的老成笑声，若寒真想亲手凌迟这个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