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领域

“基本上是让新人自由挑选，不过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没做好准备前无法离开二十一号领域，只剩下“书写”个工作分配给你，从明天开始好好工作！登记结束。”
    啥，她从头到尾都没追上进度，这个绿眼睛洋鬼子真的是说中文吗？
    若寒僵着嘴角，努力发出声音。
    “请问……”虽然是比蚊子还微弱的音量，她以前说话声音也没退化得这么夸张，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得头，这几年社会人的体验也适当地让若寒学会了察言观色本领。
    “还有什么事？”默先生望望天色，几乎要全暗了，若寒理解为他想早点下班的心情表现，自己还想早点离开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回家呢！不过现在还是别惹恼这里的怪人，退一步弄明白所有后再找出离开方法，若寒这么想，反正在这个人面前歇斯底里，也只是显得自己是个蠢女人而已。
    “可不可以更清楚地解释一次呢，啊……哈哈哈……”若寒陪笑。
    “……”
    她又没错，本来省略成那样，自己又不具备心电感应等等超能力，谁会明白他在表达什么？
    “以后不懂就直接说。”
    语气是平的，若寒感到鸡皮疙瘩从手臂上洒下来。
    默先生说她死了，那表示他也是死人啰？
    不，以刚刚听到的，应该大家都是灵魂，不过她也感觉不出来和之前有差到哪里。
    “是。”
    “住在二十一号领域的人，可以拥有三种能力，不过，这三种能力只能使用在工作上，作为在这里生活的代价，从结论上说，这里是个什么都不缺乏的世界，因此相对的义务也很简单，并不会产生过多压力。”
    默先生用低沉嗓音解释着。
    “知道。”
    “这三种能力分别是“观看”、“拾取”和“书写”，前面两种应用于人类世界，因此在这里派不上用场，最后一种则是文字创作，全新的“书”已经交到你手上了。”
    “等一下！”若寒猛然举起右手，见审计官点了点头后，她才放胆问下去。
    “人类世界是啥？你该不会说我们在异世界还外星球吧？还有文字创作是像小说家那样写故事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直接吊死还比较快，不对，如果默说得是实话，她已经死了，死了还回不去，这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一个问题，是指你生前营造个体经验的环境，精确形容是七大州中人类建立文明的生活圈；第三个问题，没错。”
    “那二呢？”
    “刚才说过了。”
    干嘛像个机器人一样省话，再说一次又不会死，若寒在心中嘀咕道。
    还好只是写故事应该难不倒自己，从小她就对作文拿手，虽然不是靠这行混饭吃，长大以后也有陆陆续续在网络上贴一些自己写的东西，只要不用像李奥一样，为了拯救锡安，跟脸长得都一样的史密斯对抗和闪子弹就好。
    她又对默先生脸孔多瞟几眼，真的很像古代贵族模样，也很像现在卡通漫画流行设定的长发帅哥，台湾人潜在里对贵族有种迷恋心理，若寒自己这么认为，就算不是真的也好，能够模仿一下类似打扮行为也算是满足了。
    但自己有点敬谢不敏，她还是比较喜欢正常的男性。
    “那……你至少告诉我今天要睡哪里，还是这里的人都露宿街头？”
    默先生竖起一根食指，若寒随着他的指示低头看着那张雪白的纸。
    “选取第一样身分后，工作守则中就有包含宿舍地址。”
    她拿起笔将信将疑准备画下，忽然停住动作，持疑地望着默虽然保持绅士风度不曾变脸，但不停散发出沉重气氛的方向。
    “第三种能力是从左数过去最边边的吧？是我的左边还是你的左边，这样确认比较不容易出错，那个默先生……”
    若寒不知万一她选错是否会出现其它怪事，既然书写最适合目前自己工作，她可不想挑错变成新麻烦。
    “你连“Author”这个字都看不懂？”默先生忽然接近的举动让若寒胸口跳了下，他将指尖点在正确字汇上，她尴尬地抬头，却见对方用悲悯目光注视自己。
    “我、我是台湾人，本来就是看繁体中文啊！”若寒大声地应回去，气急败坏下用钢笔草草在单字边缘打圈，顿时纸面上神奇地浮现了字迹，迅速地蔓延到背面。
    若寒忘了生气，盯着纸不可思议地打量，还未吸收内容前，这段密密麻麻的图文出现方式简直太炫啦！
    “好像魔法喔……”她不自觉感动地看着审计官，对方唇边微微泛起近乎不存在的笑容。
    做了这么久的审计官，接触了成千上百刚刚成为领域住民地灵魂，无论是还沉浸在死亡冲击，或者是还有所依恋，唯一共通点就是有气无力，像若寒这种还保留着鲜活反应的例子，的确是少见，尽管这是肇因于其它缘故……
    “你可以走了。”
    停止与工作无关的思绪，默先生公事公办下达逐客令。
    还在研究那张连简要街道图都有的工作守则，若寒愣了一下，笑容迅速消失。
    现实果然是残酷的，她都忘了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里，为了继续生存下去她不得不配合这些人的规矩。
    “默先生，你的工作地点就在这里吗？”
    “如你所见。”
    “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我是负责训练新人的审计官，也就是第一阶级的新入者你的长官，在第一件工作完成前，有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默先生已经不再看着若寒，径自打开了某个档案夹看着。
    他不是下班了吗？
    还是说这样就可以不用继续和自己对话了？
    自己识相点先走出去比较好，正巧可以看看到底来到了啥鬼世界。
    若寒对审计官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慢慢地开门走出去。
    等到若寒走下楼梯，背后传出了琴声，优雅平静的旋律中，有力的触键似乎想表现某种压抑，声音在建筑物中呈现朦胧回响。
    不止现在所处的世界，连那首曲子对若寒也是无比的陌生。
    ※※※
    由于天色很快暗了，入夜后街道上虽点亮路灯，但景物还是相当模糊，仅靠路灯再无其它招牌或店家的光害所致。若寒揉揉眼睛，适应昏暗后，她开始寻找自己的宿舍地址，天黑之后方向感变得更悲惨了，她绕了好些路才发现，要去的那栋公寓名字离界馆，也就是她告别审计官以后出来的那栋高大建筑物其实根本不远。
    一开始走错方向的话，接下来就算绕远路也是很吃力，若寒捶着肩膀想。
    而且一路走来遇不到什么人，连进入那间公寓也是，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住在那，开始自己还害怕过色狼强盗，可是真的走到那张纸上所写的门牌号码前，这种烦恼又消失了，她试着转动门锁，甚至也没锁上，就任这样开着，养了一地灰尘。
    没遇到管理员可询问钥匙的事，也无邻居同住，算了，和目前为止遭遇的怪事相比，这只是枝微末节。若寒推开门，窗外冷光投射在地板上，在灰色地板上框出过去史上艺术家疯狂实验的克莱因蓝，若寒盯着那块暗室中几乎要跳起来的蓝色矩形一会儿，才按下电灯开关消灭它的存在。
    还好不是废墟，她第一个反应是，好空虚的房间，仅见床、书桌台灯和衣架，连浴室也没有，这能住人吗？不过只见薄薄灰尘，连蜘蛛也不曾在角落结网，大概是就算结了也捕捉不到小虫当食物吧？
    她还是聊胜于无地关上门，将房门给反锁起来。
    拿出陈时守的书躺在床上，若寒开始想着这本书之所以存在的可能性。
    同名同姓？
    有点理智的都会这么认为，毕竟这名字挺大众化。
    她在网络上连载着一篇带着奇幻色彩的小说，名字是“二十一号领域”，描写一个男人醒来以后出现在剧场式大厅中，然后被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告诉他已经出车祸死亡，并且得到了附身在生物眼球中观看同样视角的能力，于是他立刻又转移到不知哪个世界某种叫做翼狼的生物上，经历了一番冒险。
    故事不长，因为自己也没那美国时间创作吃不饱的东西，只是把幻想转为文字，过足一番干瘾罢了，若寒差点连主角的名字都给忘记，毕竟是第一人称的写法，连作者都很难记住，何况是读者？大概除了自己，无人会发现陈时守这三个字有其它意义。
    那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这本书“许多人的世界”，有几分可能是出自于她的故事人物之手？
    她决定从头开始阅读，看陈时守是否写出些和自己有交集的事，赖此来推理。
    看了三分之一，不得不说这个陈时守的文笔比他好多了，描述方式和转折都很有层次，不曾留下多余赘句，一看就感觉出是男性写的故事，加入了许多社会议题，英雄救美的桥段也很老套，而且自己铁定没看过其中故事内容，除了人名外，并无额外交集。
    虽说不到最后无法盖棺论定，若寒还是感到沮丧，揉了揉酸涩眼睛，跳下床走上几步推开窗，从这个方向能够穿过建筑物缝隙，看见部份界馆在黑暗中闪着金粉般的亮点。
    默先生会住哪呢？应该是很豪华舒适的房子，不像这儿穷酸得要命，他说这是什么都不缺的世界，她倒觉得现在什么都缺。
    若寒靠着窗口凝视着，一半是明亮的房间，一半是黑暗的城市，自己成为夹缝中的装饰品，她忽然庆幸房间里无架设镜子，现在还是别看自己的脸比较好。
    莫名奇妙就死了，是这里的某个人杀死她的吗，审计官虽不曾说得那么明白，若寒却隐约这么感觉。
    毫无理由就迎接了死亡，若寒想她应该要很怨恨才对，为什么现在只是觉得茫然。
    没错，汹涌而来的茫然淹没其它情绪，书也看不下去，躺在床上径自发呆。
    是她的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的错？一种直觉告诉她，别忘记过去，仿佛待在这里就会失去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