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领域

金色黎明，这是一个清新明快的早晨，周末不必上班上课，连空气都涂满了爽朗的氛围。这户主人半眯着眼睛，慵懒地漫步至冰箱之前，直到开启所罗门王的禁忌宝藏之门前，他都还有着某种恍惚的满足感。
    家中仿佛曾发生过什么，记忆依稀蒙眬，蓝打开冰箱顿时清醒，一对无法阖上的眼睛正活生生地瞪着他，两双眼睛互看超过五秒后，砰地一声，冰箱又关上了。
    “恶梦！”蓝大声地吼着。
    “啥事？”小男孩穿着睡袍冲出，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
    “冰箱那个怎么回事？”
    “老师不是说要那样处理吗？”恶梦耸耸肩，又拉开冰箱门，端出盛有陈时守的盘子。
    蓝语塞，昨晚感到太累一时懒得和这些家伙夹缠，果然麻烦放到第二天还是不会自动消失的。
    “好吧！这次就这样。”
    “老师就是豪爽地承认自己的失误这点可爱呢，不像有些大人老是爱强辩。”恶梦用指尖顶着盘子，开始转了起来，陈时守在被冷藏了一晚后，体悟到死亡真的不是终点，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比死更悲惨的情境，他……又要晕了。
    蓝皱眉不语，往客厅方向走。
    “浴室用不用，不用我要去盥洗了。”
    “我要我要！人家才刷牙刷到一半呢！”恶梦风一般地往回跑，陈时守被放在茶几上，情况不比昨夜出现多少改善，这时太阳也从客房开门走出，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早餐，不忘问候几句；陈时守看着这个据说是伟大国度的领导人，就是那张可爱的脸带着让人感动的笑容以及那双小手将他关进冰箱，他现在只会想离太阳能多远就多远。
    从来没像现在如此恐惧人类的家电发明，以及能和那些怪物愉快地生活的林竞蓝，对了，就连恐惧感对陈时守而言也是好久不见了。
    他被拘禁的事，不知二十一号领域是否发现？死神任务期限弹性很大，他虽和上头说好昨夜就会配合负责那户人家的拾取者完成记录工作，才第二天自己又被挡在这不知什么玩意的结界内，到底是通知不上。
    冷眼旁观男主人作好早餐让那三个国度居民享用后，他望着那些再度俯瞰着自己的好奇视线。
    “你们到底想对我怎样？”陈时守觉得自己像是战犯，如果保持沉默可以维护尊严，那他倒是还有个行为指标能参考，问题他既没有被要求过绝对保密，在这次意外中才实际感觉到了二十一号领域和人间的暧昧性，还是过去他一直逃避去想及？
    毕竟单纯被要求工作，然后换取平静的生活多么美好，说是陈时守还是人类时的毕生心愿也不为过，被二十一号领域选中后，顺利的适应过程，就像齿轮从A地被拿到B地，只要还是嵌在大小适合的地方，就能立即发挥作用。
    “你似乎很会对别人索求决定，自己呢？如果一直无法离开，你又打算怎么办？”
    蓝拿着倒满咖啡的马克杯，穿着茶色针织上衣和棉裤靠着沙发，转开晨间新闻观看。
    “你问我？明明就是你们不让我走的！”陈时守发现遇上这家人，佛都有火。
    “就像现在那样，马上又把责任推给别人，如果说自己完全没责任的话，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恶梦不会找到你，我也不用处理计划以外杂事，现在你还要我决定我本来不必浪费时间烦恼的问题，到底是谁的错？”
    蓝垂眼缓缓说出口，语气果断而威严。
    “哇赛，老师你好会打太极拳，深藏不露。”恶梦拍起手来。
    “你、你……我……”眼球结巴了。
    若不是目前没有手脚，陈时守真想跪在地上捶地板。
    要辩论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他以前不是很能忍吗？可那是针对女性和朋友啊！这家主人既不是女的，更不是他的朋友，开始就有恶劣的相遇，陈时守以前若是清楚无法相处的对象，早在接触前就会不自觉地躲闪了，所以他不知如何招架实属正常。
    陈时守很清楚，他的退让牺牲，只是给他愿意付出的人们，就算没有回报自己也不会感到难过，因为他满足了。这种非自愿的颓势，真是难以忍受啊！
    “那你至少也不必把我关在冰箱里吧！这样让人很不愉快知不知道？”憋了好久的话，陈时守终于说出。
    “你是人吗？”只有两颗不属于自己的眼球的死神，蓝这样想着。
    “不、问题在于……那只是个习惯说法，本来冰箱这种作法就太没常识了吧！”
    陈时守绞尽脑汁想多说些什么，奈何要选择言简意赅的词汇还真是很困难。
    恶梦趴在盘子边悄悄与陈时守道：
    “老师最近压力比较大，一个婚姻不和谐的太太老是对他抱怨……”
    干他什么事啊！
    陈时守真想这样吼。
    “把你放在客房你就会愉快了吗？”蓝于是接续问了下去。
    “是……大概吧？不管怎么说都要比冰箱好太多了！”
    “你言下之意是我欠缺同理心？”
    没错！陈时守找了半天就是少了这词儿！
    蓝放下马克杯，正色看着盘子里的眼球。
    “既不是人类为何还会因为过夜地点是冰箱而非客房而不愉快？那只是体积和气温上的差异，看起来好像你是用人类价值标准在看待事物，但你不是死神吗？”
    陈时守又花了点时间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本来就是人类灵魂啊！这样想又哪里奇怪了？人死了本来就会解脱掉一些不必要的标准和感觉，但又不表示我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对了，就是这样，陈时守总算抓回了语感，他要不是现在的自己，又怎能写作取悦“书”的故事呢？像草履虫那样固然可以说屏除人类想法，但要创作也有很大障碍吧？再怎么说还是得有灵长类智慧才行。
    “原来如此。”蓝似乎考虑出阶段性的结论。
    “也就是说二十一号领域居民和目前地球人在思考水平上差不多层次。”
    原来他是在想这个，陈时守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老师你还是很难决定啊？”恶梦插嘴问。
    蓝瞪了他一眼，这才是麻烦的根源。看情况他是不想让陈时守出去人类世界活动，即使已经了解外面还有复数以上的死神和其它莫名其妙的异形杂处在人类之中，但是蓝对认同感上还是存在强大的鸿沟。
    然而男主人也绝对不想在自己家里保留恶梦带回来的任何怪东西就是。
    放与不放，都是两难。
    “我刚刚查清楚想知道的事情啰！哎喔，跑了好几个地方，总算明白事情走向，老师可能听过以后，会比较好决定啦！人家会带死神之眼回来，就是希望老师能看看嘛！这种情况也算很稀奇的。”
    恶梦照旧说着让人难以明白的话，但他的表情却像是胜劵在握。
    “恶梦特使，那样还真的挺麻烦的呢！以我们的身分，和这个国度情况没多少交情，若是突然干涉也不太妥当。”太阳约略已经和恶梦谈过了，他看起来知道部份实情。
    “我们又不能让太阳殿下扮黑脸，所以最好是由这个国度的居民自己了解情况，然后，自己决定怎么做比较好，赛巴斯丁相信恶梦我吧！”
    恶梦对那只灰猫拍拍胸脯，笑容可掬地转了回来，面对蓝和陈时守。
    “情况就是，死神先生，其实把你带过来就是为了和你说一件我们觉得对你很重要的事，但你自己无力得知目前状态，说真的现在的你到底还会不会认为那件事很重要，我们也无法肯定，所以才等了一个晚上。根据我的观察结果，我觉得你应该会想听。”
    恶梦摸着下巴像是讨论天气般，说出了一段不着边际的话。
    “到底是什么事？”陈时守已经受够这种恐怖箱式的等待了，干脆有个结论也好。
    “你认识若寒吗？这名字听起来蛮中性，不过是个年轻的人类女性。”恶梦走了几步，硬是挤在蓝身边坐下，凑近了陈时守，那双紫水晶眸子闪烁着神秘的光采。
    陈时守迷惑了一下，熟悉感觉顿时回来，这个名字，他曾经刻意想忘记，经过这些日子的死神生活，每日拼命地书写着不同故事工作着，他真的极少再想起了。
    或者说，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的故事里，总是有意无意在主角身边设计一个不太引人注目，但是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作为配角，名字和关系都是能够替换的，但他们总是能一再经由某些理由相遇，然后共同度过直到故事尾声的剧情。
    “想起来了吗？死神先生。”太阳温柔地询问。
    “她是我生前的女朋友。”空气之中，声音带着忧伤吐出答案。
    “我们要告诉你的事情是，老师也一起听嘛，毕竟是你们地球国度的问题。那位若寒小姐不久前，成为二十一号领域其它死神的工作目标，这就是我们想让你知道的消息，死神先生。”
    恶梦让答案仿佛像是水珠垂滴，字字清晰地打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