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军团

第46章


 
    人们不知道,如果让鞋匠倒退到他儿子现在这个年龄,他是一个比儿子 
还要英俊的少年。那个时候的他比儿子还要活泼得多…… 
    现在的儿子却是如此的冷峻而少言寡语。 
    在家里,他显得异常的平静与和谐,镇定自若。渐渐地,他代替了爸爸 
和哥哥在家里的位置。家里又重新有了生气和笑声。 
    骆李次尔有一门功课没有考,但他仍然以不低的分数被辅民中学录取。 
    上高中之后,骆李次尔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骆强。 
    旧日的朋友与老师发现他变了,变得近于冷峻的沉静。 
    骆强的确变了,他仿佛过早地告别了他的少年时代,而进入青年时代。 
他已经没有了他同龄人的那种忘情的快乐与天真,他经常以审视的目光打量 
着周围的世界。他不再计较小是小非,而显得十分宽容。 
    他对那些新潮的运动鞋与衣服不再羡慕,看着同学们谈起这些事情的时 
候,他经常心里冷笑着,像看儿童们在争一朵纸做的小红花或是一面纽扣大 
小的红旗。 
    不知是他成熟了,还是他用痛苦把那些本来应该属于他的珍贵的东西深 
深地埋在了心底。 
    他去卖晚报。他为夜大学整理桌椅,打扫卫生。 
    冬天的时候,他到南湖的码头上与成人一起砸冰,将一块块半米见方的 
冰块从河里拉到岸上,再运到冰窖里去……他不怕苦,不怕别人嘲笑。 
    少年人甚至年轻人身上可以原谅的虚荣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他要挣 
钱养家,他觉得他对于这个家庭负有双重的责任:经济上的和精神上的。 
    骆强毕竟只有十六岁。 
    有一点他与成年人却不相同。 
    成年人都比较实际,童年少年时的幻梦尽管美好,尽管也五彩缤纷,但 
终究没能成为现实。五光十色的肥皂泡一个个被粉碎之后,他们也就不再做 
他们认为现实里做不到的事情了。甚至连想也不愿再想了。他们在感叹之余 
也嘲笑自己年轻时的幼稚与不成熟。 
    他们学会了世故,学会了周旋;他们学会了迎合,学会了迂回;他们学 
会了狡猾,学会了趋炎附势:他们学会了做违心的事而不脸红;学会了如何 
在危险出现的时候保卫自己的安宁;他们学会了忍受……同时他们也学会了 
残酷和冷漠。因此,当人们再谈起自私的时候,他们也会不惊不诧而心安理 
得…… 
    骆强不同,他的心里仍然充满幻想,他仍然是血气方刚,热血沸腾,他 
仍然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 
    当流氓坏蛋逞凶而无人敢管的时候,他就幻想,他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侠 
客,惩恶扬善之后飘然而去。 
    他幻想他是一个无所不在的记者兼一位高明的无线电专家。他能把所有 
坑害人民。鱼肉百姓的坏人坏事统统揭露出来,用一种仪器传到收音机里, 
让人民听后拍手称快,让坏人无处藏身…… 
    他甚至幻想有一天,他为了保卫千万人的生命而英勇献身。当人们从他 
身旁痛心惋惜地走过的时候。洒下他们真诚的泪水…… 
    想到这里,骆强常常独自一人热血翻涌,不免潸然泪下,为自己幻想中 
的正义之举而激动万分。 
                                16 
    爸爸对我说:“不要向别人借钱,也不要借钱给别人……”从这一 
刻起,我忽然发现父亲是如此陌主…… 
                                        ——鲁湘舟 
    有一天,骆强把自己的心情对好朋友陆文虎和常振家说了。 
    刚一听完,陆文虎就激动他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你不说,我也想 
说。”他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骆强看了看常振家。 
    常振家一拍陆文虎的肩膀:“文虎,你教我们俩武术怎么样?” 
    陆丈虎笑嘻嘻他说:“你们俩都这么大岁数了,学点防卫的小招术还凑 
合,要学真功夫怕不容易 !……”说着,又站起来,像个老前辈似地打量 
常振家说:“没有童子功呀……” 
    常振家也笑了:“你卖什么关子?”接着,冷不防用食指并上中指照陆 
文虎锁骨上猛地一点。陆文虎顿时觉得半个膀子都麻酥酥的。 
    “怎么样,童子功?”常振家也笑嘻嘻地说:“这么大岁数了,还可以 
吧!” 
    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骆强收敛了笑容、双手抱拳说:“比起二位,我不过是一介书生,还望 
二位仁兄多加指教……” 
    三个人又笑。 
    “咱们来个桃园三结义怎么样?”陆文虎说。 
    常振家说:“不用!信念志趣相同,不结义也是兄弟,人们常说的,君 
子之交谈如水,恐怕就是这个道理。这样的朋友平时不显亲热,遇到危难, 
可以相互救助,生死相托……如果志趣不同,心怀鬼胎,蝇营狗苟地凑在一 
起,危难一来,自己逃窜不算,还唯恐来不及出卖朋友……” 
    陆文虎和骆强心中为之一动,情不自禁地一起说:“振家说得太对了!” 
    常振家说:“怎么没叫刘天人?”“还没来得及,当然得叫他!”骆强 
说。 
    刘天人来了,他的话不多,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客气:“你们三个 
这样看得起我,就什么都有了……”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当天晚上,四个人聚在常振家家里,一起念诵道: 
    为国为民、互相救助、惩恶扬善、生死相托。 
    表情十分严肃,互相有了依靠,心中也仿佛有了信念和精神。 
    骆强说:”我们惩治了坏人,应该留下点什么,让人们知道,坏人逞凶 
不是没有人管的。这样可以灭坏人的成风,长好人的志气……” 
    刘天人说:”好办,我来弄,每次留下一张卡片怎么样?” 
    “可以!但一定要绝对保密,让人查不出来!”常振家说。 
    刘天人:“放心吧!我既不用手写,也不用打字机……卡片上要不要有 
个标志?署个什么名字?” 
    大家都不说话。 
    沉吟片刻,骆强说:”解放军是第一军团。解放军不管的事由人民警察 
来管,警察算是第二军团,警察管不了的事我们来管。我们就叫第三军团怎 
么样?” 
    他的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一起叫好! 
    陆文虎说:“应该有个标志,让人一看就记住……画着匕首怎么样?” 
    “不好!”常振家说,“这是小流氓的凶器,好人不会喜欢,人家一看, 
以为我们是个流氓团伙……” 
    “那就画个宝剑吧!”陆文虎又说。 
    “太俗!也太实!”刘天人不同意。 
    “你给咱们来个不俗的!”陆文虎无可奈何又不太服气地说。 
    骆强说:“也不能太抽象,应该一目了然。再说,咱们这也不是产品的 
商标!” 
    刘天人说:“画个五指攥紧的小拳头可好?它一代表团结,二代表力量, 
三代表勇气和胜利……”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拳头攥了起来。 
    两天以后,放学时分,在远离学校的南湖公园外一片僻静的小树林里, 
出现了四个中学生。 
    没有人注意他们,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树林中间一群正在练气功的人们 
身上。那些人发功之后,顿失常态:有的极为痛苦地拍打着脑袋和胸脯…… 
有的抱着一棵大树,用脚狠命地踢着树干……有的双眼紧闭、手拍巴掌,口 
中念念有词,原地转磨磨……过路的人都围在那里看热闹,哪里还顾得上那 
边几个中学生练习的既不新鲜、也不惊险、简直像广播体操一样的“把式” 
呢? 
    刘天人对陆文虎说:“陆教头,你先把我打趴下一次试试……” 
    “干嘛?” 
    “尝尝挨打是什么滋味,我也未必就能让你打倒!” 
    “真的不怕打?” 
    “真的不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陆丈虎说。 
    刘天人也不说话,猛地将他的细长胳膊一缩,然后用力向陆丈虎的前胸 
打去。当他的拳头几乎要击中陆文虎的一刹那,陆文虎将身子一侧,就势用 
右手叼住刘天人的手腕,顺手向前一带,然后用脚在对方的脚下轻轻一扫。 
刘天人一个踉跄,全身实实在在地趴在地上。 
    陆文虎急忙去搀扶,刘天人已经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两个小臂上都蹭 
破了皮,不一会,便渗出了殷殷的小血珠……刘天人说:“不算!再来一次!” 
    陆丈虎双手抱拳,不住地作揖:“可不敢再来,实在是对不起,实在是 
对不起……” 
    刘天人哈哈大笑着:“没关系,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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