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梦(真身清穿

第32章


  他的话一出,可把小九吓懵了,望了眼吴兆骞青白的脸,他真的疼得昏厥了吧?自己再如此一意孤行地拖着他吹寒风,只怕见不到纳兰,付出的代价反而是无法弥补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山野农夫真的又是可信之人吗?就算可信,如果真是想要求助于他,他又真的能慷慨相助吗?
  小九迟疑地滞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退。
  那汉子却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小九的苦于难,上前道:“姑娘若是相信我,不妨随我去我那破茅屋里喝口热汤,你们既然是军人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百姓的朋友。前阵子你可知道,那纳兰将军可给我们百姓打了一场好仗,把欺辱我们多时的老毛子终于驱逐了出去,我若是能对他的朋友给予一点小小的帮助,也算是对将军的一点报答吧!”
  “真的吗?纳兰将军他打胜仗了!”这样振奋的消息仿似这严酷阴霾的冬日里一道灿烂明媚的阳光,照亮她清泠明亮的笑靥,那极端的艰苦之境,只需要他的一声安稳消息,便是她无穷的力量之源,她噙着笑向那热心的猎户点点头,“大哥,谢谢你能帮助我们,我相信你!”
  猎户却露出难得的腼腆地之色,笑笑道:“你再这么客气,我可不好意思了。在咱们这极寒之地,能遇上一个人,就是朋友,我们这里的人啊,一年半载的也见不着几个大活人来,所以啊总是格外的热情,有时反而吓坏了客人,姑娘你还是不要见怪啊——”
  被他的话这么一逗,好似全身的紧张与疲累都放卸下来了,安心地跟着他回去。
  她之所以会如此相信这位乡野的猎户,也许更多的信任是纳兰给的,她相信,他是值得当地百姓爱戴和拥护的一位好将军,而她竟也可以在自己最为难的时刻倚靠到他的余力,真是窝心的欣慰。
  那个带着腼腆笑容的汉子是一个带着孤女的鳏夫,他的小女儿才六七岁,见到难得家里有客人来,竟毫不羞涩地欢天喜地地唱起歌来以表欢迎,活波可爱的样子直比现代电视里那些儿童节目里的天真娃。
  刚饮下一杯热汤的小九,正抖擞了精神想和小女孩交流一下感情时,昏迷中的吴兆骞一声惨痛的呼叫声夏落了她手中的汤碗,她赶忙奔到前去看详情。却见那猎户露出憨然的笑容,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笑道:“姑娘还请放心,刚才只是我为老先生接骨,请你相信我们山野莽夫没什么别的本事,这些跌打损伤在我们手上绝对不逊于外头悬壶济世的大大夫!没事了,现在我给他把骨头矫正了,疼过这下就好了,只是这位老先生年纪长了,怕是得多休养些时日,不可能同你一同上山了——”
  小九舒了一大口气,看到吴兆骞朝她微笑着招了招手,便上前站到了他的面前。
  “小九姑娘,”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人的精神已然在恢复,微薄的笑容里满是谢意,“你快去找纳兰公子吧,现在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拖累你了,呵,不然我就算死了也会愧对于你和那素未相逢的纳兰兄台,你见着他以后,把我这多年的诗稿交予他。若他能抽空来见我一面,也算是了了老夫此生的夙愿了——”
  小九跪在他的面前,接过那粗糙的稿纸上龙飞凤舞的诗文,他是一个多么卷狂的文人啊,而这个卷狂的反清分子,今日却是如此渴求地希望见到他的满人兄弟。纳兰他多年的苦心斡旋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的成全总算实现了意义,真的了无遗憾了。
  小九擦掉感动的满脸的泪水,璀然笑着应道:“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因为家里的小孩子和吴兆骞需要人照顾,猎户抽不开身护送小九上山,但是这古道热肠的汉子还是给她备足了水粮和土产,甚至希望小九能把他的这份微薄心意带给身处军营的纳兰,盛情难却,小九只得一一收下。
  因为这份骄傲,使迈出的每一个步子都轻快如飞,肆虐的风雪不再能阻挡她前进的方向,裹在那厚厚的皮草里,蓦然觉得靠近他的这个冬天,是如此温暖美好。
  索额图收到有人上山靠近军营的时候开始也吓了一跳。
  但是等他看清来人之后,嘴角便扬起了得逞的笑容。
  正好找不到机会处置这个军功高于主将的副将——纳兰性德。现在倒是自己给他制造起机会来了。
  “你给我去找个眼生点的小兵,把营区前来人的消息通报给副将纳兰将军去——”他幽然地做着顺水人情,全盘计划,已然在局,只等着瓮中捉鳖,随口又道,“帮我把营区里箭术最好的射手传来,给他一次立大功的机会!”
  通报的小将士一脸茫然地应着他的话,虽然完全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质疑半声,躬着身便退下了。
  “纳兰性德,我给你一个为国捐躯的美名,也不枉你一世英名了——”一扫眉宇里沉积多时的郁闷,笑声狂放又邪恁。
  已然成竹在胸。
  原本军事重地,是闲人勿进的,但是他索性将计就计,彻底地铲除这两个心腹大患。
  因为一个误杀闯入军营的人,不但无罪可处,甚至可以立得上功。而他纳兰性德出现在场,刚巧被箭误射,能去怪谁?
  此处山高皇帝远,若要真是追究这二人的死因,还不是任他这个一军统帅胡乱编造。
  至于那个想要疏远皇太子与索家的人,就算是死也不足惜!而纳兰性德,怪只怪,他为什么是纳兰明珠的儿子!
  她不是随父亲和皇上去福建了吗?怎可能从国家的极南之地来到这最北方。
  她一个弱女子,该是经历了多大的磨难,他已经不敢去揣测,他只能以最快地速度去赶到她的面前,好像延迟一秒都是一种折磨,他无法忍受的折磨。
  只是在她真切地落入他双眼的那个,他的呼吸还是被这冰雪的季节凝滞了,满目的皑皑之色下,她成了点亮视野的一个火种,裹着一身粗糙的皮草,被风蚀到通红的双颊还是遗落不了那纯白坚毅的笑容。身体偶尔还是难忍酷寒的空气,忍不住微微颤动,但那剔透晶莹的双眸却没有一丝畏惧严寒的颜色,那胜过冰雪的晶亮似乎藏着穿透这个国度冰雪的能量,只是她朝着她微微一笑,整个世界的飘雪已如扬花般美丽。
  “公子——”她轻声的唤了他一句,袅绕的白雾似乎能把那暖气传递到他的胸口,化开他心间的最后一丝冰粒。
  他终于也笑了,眼角有潮湿的温暖的液体闪烁的光芒。
  一切都不需要多言,只要对方出现在彼此的视线里,一切言语都是赘言。
  穿越那呼啸风声的那支利箭,铮亮的邪光从他的右眼角擦过,他惶然之间大喊她的名字,只是声音在如此大的风浪里逆向行驶,似乎速度还是慢了——
  他疯了一样的奔过去,还是晚了——
  那个箭手的位置果然精心挑选,躲在两人身侧的枯木堆里,一支命中,就接着射出第二支——
  索额图索将军的命令是,两条命都必须拿下,放走一个都算无功!
  显然他们的眼里已经只剩下彼此,而没有了自己,当疼痛还来不及通过中枢神经传递给大脑的时刻,她飞身扑向了他的怀抱——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那么不过一切地飞向一个男子的怀抱,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成全。
  终于,第二支箭也风速般地钻进了她的脊背,她从未如此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轻盈,可以落雪一般地钻入他的怀抱,好像一切都了无遗憾——
  一块坚冰旋转地飞向那个箭手所在地,打落了手间那一支即将发出的箭。
  她的眼皮忽然变得那么沉重,是不是所有的力气都被漫长的路途耗费尽了,以至于连抬眼看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以至于连耳际传来他的呼喊声,都是那么涣散——
  汩汩地鲜血从他揽着她的指缝里染向大地,被白雪覆盖的大地,被鲜血灼烧成片的落雪。
  他的呼声,变得那么遥远,遥远到她无力去听。
  但是她的嘴角还是留着微笑,纯白如雪的微笑。
  却像是藏着能灼透这片雪域的能量。
  “你不能死,我只说一遍!听到没有!”他紧紧地抱住她,眼泪流经而下,混入她成串下落的鲜血里,化下冬日里方寸的寒冷。
  心有千结
  三个昼与夜的轮替。
  紧扣的温热手掌心间,终于感觉到她那冰冷的指尖微微地点触了一下。
  似有若无。
  他惊地从浅薄的睡意中清醒过来,疲惫到沙哑地嗓音难掩兴奋地唤她:“小九,你醒了吗?真的醒了吗?”
  没有回声,也没有再动,整整三天三夜,她唯一给的反应就是方才那微弱似幻觉地那一抬指。
  或许真的是幻觉吧,些许澎湃的欢喜很快就被沮丧吞没,他的下巴又重新靠回她的额角,轻微地摩挲着,温暖的怀抱片刻都不敢松下来,紧紧地将她包围起来。
  小九中箭的位置在背部,虽然箭伤并不是很深,但始终不能如常地安躺下来。自她受伤入营以来,纳兰的怀抱片刻都没有松开过,他把自己给她靠背,让她安稳地倚躺在自己的怀抱里,半分都不敢再伤到了伤口。牢牢相锁的十指,分毫都不敢错过了她苏醒的迹象。
  连日的寸步未移与焦灼期盼,把他敏感的神经折磨地已近虚实难分,下巴上疯长的胡茬,把他的疲累显露无疑,可是他却半分没有介怀于自己的倦意,只是下意识地把她抱的更紧点,生怕一丝冬日的凉气侵了进来。
  暖意如绵延的细流一般潺潺流经心田,被疼痛带走所有温度的身体点点滴滴地被化解冰层,微微的可以双耳可以采到近身的音波,整个世界好像消去了背景的芜杂,只剩下他平缓温沉的呼吸,如此贴近与耳,真实的像是幻境——
  只因为无法捕捉的到,眼皮还是如压山峈一般地沉重,无力掀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