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归来

第42章


所以它才会在古老的良渚文明中,占有极其崇高而神秘的地位,也正因为如此玉指环才会戴在最神圣的女王手上,后来又成为了他们家族的祖传圣物.在经历了数千年的时光流逝之后,"环"如今来到了我的手中,也回到了荒村的贞节牌坊底下.
 
  于是,我又一次高高地举起了"环",将它对准了那片星空,在地球上流浪了几千个春秋,它的归宿究竟在何方?
 
  0点30分.
 
  七日期限已过,复活的女王还活着吗?
 
  我将玉指环紧紧攥在手心,向村外一处山坡走去.
 
  春雨跟着我问:"你去哪儿?"
 
  "送它回家."
 
  "你说谁?"
 
  漆黑的夜色中,我缓缓回过头来:"环."
 
  我举着手电向前照去,依稀可辨一条上山的小路,春雨也只能硬着头皮跟我上山了.
 
  天空中星光灿烂,但荒村的大地依然凄凉荒芜.当我们艰难地爬上一处高坡时,几乎看不清山脚下的村庄了,只剩下四周黑茫茫的一片,再远处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照着半年前的记忆,我向一处更偏僻的山坡走去,手心里的玉指环几乎被我捏热了,寒冷的夜风从耳边掠过,发出阴森的恐吓声.
 
  但此刻我已毫无畏惧了,就连春雨似乎也受到了我的感染,随同我加快了脚步.
 
  终于,我摸到那处高耸的悬崖绝壁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大海在垂直的几十米下咆哮,黑夜里的海浪发出骇人的声音.
 
  "你到这儿干什么?"
 
  春雨紧紧拉住我的衣角,她担心我会舍身跃下吧.
 
  我的嘴角却露出了微笑:"别害怕,我会好好地待自己,你也要好好地待自己."
 
  然后,我直起身子面对黑暗的大海,亘古不变的"环"星河在我头顶闪烁,似乎在星空打出了一组密码,带着咸味的海风直冲我眼睛,几乎使我的泪腺开始分泌了.
 
  我深呼吸了几下,仿佛有种飞起来的感觉.我高高举起左手,玉指环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回家吧,环."
 
  在轻声说完这句话后,我将手心里的玉指环,用力地扔到了悬崖外的大海中.
 
  黑暗的夜空中掠过一颗流星.
 
  悬崖下的大海泛起一点星光.
 
  永别了,环.
 
  汹涌的大海张开巨大的胸怀,瞬间吞没了这枚小小的玉指环.
 
  它将沉没于荒村边的海底,还是被海浪冲到岩石上撞得粉身碎骨,抑或被洋流带到太平洋的另一端?
 
  谁都不知道玉指环的归宿,但我相信毁灭就是它的愿望.
 
  是的,我看到玉指环在海水中冷笑,我听到它在黑暗里歌唱着--
 
  生多少次,便死多少次.生一次不多,死一次不少.死即是生灭,生即是死灭.
 
  暗夜里我看不清春雨的脸庞,只感到她紧紧地抓住我,似乎被这一幕惊呆了.但春雨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做得对."
 
  正当我点头看着星空时,遥远的山峦上似乎传来了悠悠的笛声..
 
  我回头望着那荒凉的群山,全都被夜幕笼罩着厚厚的面纱,但我确信那个笛声的存在,我也知道是哪个幽灵在呼唤着这个结局.
 
  它一定已经看到了.
 
  笛声继续在荒村的夜空飘荡着,不过还没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
 
  回头面对着大海,最后一次向玉指环告别.
 
  接着,我和春雨小心地走下山坡,手电照着来路,感觉比上来时轻松了许多.
 
  凌晨1点钟.
 
  终于回到村口的贞节牌坊底下,心里却感到一阵茫然和失落,春雨捅了捅我说:"喂,总不见得在荒野里过夜吧?"
 
  对了,村长不是关照我们到他家去吗?果然,我看到了荒村惟一亮着的灯光,那就是村长的家了吧?
 
  我们匆匆地跑进了荒村,循着那线黑夜里的光找到了一处院落.村长果然给我们留了门,进院以后我们敲开了这栋小楼的房门,村长披着衣服把我们带进了屋,他把我安排在底楼一间房里,村长的妻子把春雨带到了楼上的房间. 
 
 
  在村长那带着泥土味的房间里,我一碰枕头就睡着了,恍惚中似乎仍有笛声回荡.
 
  晚安,朋友们..
 
 
荒村归来:
末日昼
 
  原来我以为自己会梦见"环"的,但我没有梦见她(它),甚至连我期望梦见的小枝都没有出现.
 
  这是我最近几个月来,头一回整夜都没有做梦.
 
  清晨7点,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好像闻到了一股咸咸的湿气,这是海边经常能闻到的气味.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荒村,躺在村长的屋子里,昨夜的经历又清晰地涌上了眼前.
 
  忽然,我紧张地摸了摸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什么都没有,玉指环确实已经离开我了.
 
  起床后才发现村长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早饭,热腾腾的稀饭配着荒村人自己腌的菜,让饿了一整夜的我狼吞虎咽起来.
 
  春雨的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似乎她已经对荒村改变了看法.
 
  吃完早饭后我们别过了村长夫妇,匆匆地跑出了这个古老的村子.在走出村口的时候,我轻声地问春雨:"晚上你做梦了吗?"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回答:"做了."
 
  该不是又梦见"环"了吧?但我还是试着问道:"你梦见了谁?"
 
  "高玄."
 
  这个回答既出乎我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了点头.
 
  走出荒村的贞节牌坊,东边就是茫茫的黑色大海了.清晨的海边飘着浓浓的雾,西边的山坡上布满了墓地.昨晚黑夜里根本看不出那些墓碑,现在却异常清晰了起来,子夜时分山上的笛声,大概也是从这些墓地传出的吧.
 
  早上不会有车来荒村的,我们只能靠两条腿走出去.踏上寸草不生的山道,回头再看看荒村,左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上忽然生了几分凉意,心底更是几番惆怅.
 
  别了荒村,别了"环",别了小枝.
 
  在清晨弥漫的雾气中,我和春雨艰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把我们的腿走断了,终于搭上了一辆去西冷镇的车子,载着我们一路颠簸着到了镇子上.
 
  终于回到了西冷镇,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与荒村只隔着一座山梁,却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有读者猜测"西冷镇"的名字来自斯蒂芬-金的小说《撒冷镇》(Salem"s Lot),事实上我从未看过这本书(包括电影)."西冷"本是个极中国化的名字,其原型就来自浙江省本土,大家有兴趣可以猜一猜.
 
  玉指环已被我"Game over"到海里去了.现在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悬念就是阿环(林幽)--七天的期限已过,她究竟是生还是死?我能否再找到她的行踪?所有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必须快点赶回上海,在这个故事的第八天发现真相.
 
  可早上没有回上海的车,我们只能在西冷镇等到中午.
 
  现在是上午9点,我和春雨在镇上随便转了转,不想刚在街上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是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两边全是粉墙黛瓦的老房子,有古老的茶馆、酒家、米店,大概是西冷镇一百年前的样子吧.
 
  我们走进一家老茶馆,要了两杯热茶暖和一下.刚坐下不久,茶馆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多数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他们围拢在几张桌子边,似乎在等待什么出现.
 
  忽然,茶馆帷幕里传出一声轻脆的娇咤,接着闪出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那是件昆曲中常见的绣花女褶,下半身是条青色的裙子,手上还甩着飘逸的水袖.原来是唱地方戏的,虽然她脸上化着淡淡的戏妆,头发做成了簪花的样式,但我还是看出她的年龄不小,大概有三十多岁了.
 
  旁边的老人们开始鼓掌,这让茶馆里仅有的两个年轻人--我和春雨感到有些尴尬.
 
  接着那女子开始唱了,但头一句就使我呆若木鸡.
 
  我听到了阿环(林幽)的歌声.
 
  没错,她嘴里唱出来的就是这种歌声,更确切地说是某种地方戏曲,她身后还有几个老人拿着丝竹乐器伴奏,笛与箫悠扬地响了起来.衬托着她口中飘出的旋律.
 
  这就是阿环(林幽)那致命的歌声.从我第一次从苏天平的DV里听到,它就深深地铭刻在我脑海中了.第二次在苏天平的房间里听到这歌声,几乎让我魂飞魄散.我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脑子里一边想着阿环(林幽)的歌声,耳边又回响着西冷镇的古老戏曲.女子一边唱戏一边迈着碎花步,手上做着兰花指的优雅动作,还有那眉眼那表情都是如此古典.虽然我听不懂她的唱词,但我相信她正唱着某个古老的传说..
 
  这出戏大概唱了一个钟头,唱戏的女子就匆匆退场了,茶馆里的老人们似乎还意犹未尽,也许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娱乐了吧.
 
  我忍不住问了旁边一个老人:"老伯伯,这到底是什么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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