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境调查员

    雪山之狮家族的石头宫殿包山而建，严格来说就是一座中世纪的城堡，层层叠叠曲折盘旋才能抵达山顶的丹增府邸。
    ——在军事上，米旗国的重型火炮很难运载到数千米的高原攻克这座城堡，论起那些米旗兵肉搏战斗的能力，连玉麒麟麾下的镖师也比不了，自然也比不上丹增的山地私兵。所以，羁縻丹增这个超凡者，就成了米旗国在天竺的总督最节约成本的选择。
    而今夜，陆澄等人偏要越过丹增卫队的障碍，直接刺杀他们的领主。
    果然如怙主所叙，丹增的管家没有拒绝伪装成流浪僧侣的陆澄一众乞食，放他们进入府邸吃流水席。
    ——但所有的刀具和火器都必须交出。
    怙主夫妇不以为意地交出了他们的民族传统刀具——他们的佩刀可以自卫，切肉，劈柴、雕花——当然相当于双尊神灵本形的骷髅骨爪，这些刀具只具备装饰性。
    而林洋没有带来【劫财神】和【杀破狼】——倘有意外，小王和雪姐会在接应时再把神刀交付于她。
    倘无意外，她的武器，陆澄的武器就是他们的眷族神躯。
    易安的武器则是陆澄附在她身上的海会大神，以及倒吊猫为首的六只猫形兵器。
    众人之字形绕山，从高墙间狭窄的坂道一层层上去——路途都是配着反曲刀，手持半自动步枪的私兵，足有数百之多。
    上到山顶，众人看到灿烂的电灯像彩虹那样环绕城堡，城堡里流淌出马克国歌剧的唱片声。
    “‘诸神的黄昏’。”
    林洋道，
    ——这是近代马克国音乐大师“尼伯龙根”取材泰西奥丁神族与巨人一族终末决战的神话，所创作的歌剧——浩大庄严，恢奇诡秘，哀叹着神灵毁灭的悲歌。
    陆澄的音乐兴趣是那些在夏天海边嬉戏的少女明亮歌声，酒吧里迷离婉转的魅惑女声，对于这种煞有其事，咖啡馆里绝对不会放的交响音乐，只觉得吵闹。
    不过有人和林洋有共鸣。
    ——从城堡大厅迈出一个高大英挺、金发碧眼的马克国军官模样男子，是“奥丁学会”的成员，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洋的脸，赞叹道，
    “我们马克国的艺术果然是最棒的！
    ——连这位雪域的姑娘都知道尼伯龙根大师的音乐，哈哈！”
    ——虽然经过了怙主的变幻，变幻的基础还是林洋原来的脸型，依旧是极美。
    近年来泰西人不断进入雪域，留下了不少他们“文明”的产品，要说有一两张马克国的音乐唱片留在那里，也难以证伪。
    反正，林洋已经来到了城堡里，马上把目标血溅当堂，林洋也无所谓谎言的破绽了。
    这个马克国军官向林洋献起了殷勤，自称“施泰因上校”，是马克国国防军的退役军官，也是丹增私兵的训练者。
    “听闻战后马克国的国防军从200万缩编到10万，海德里希上校如此俊杰，在马克国谋不到差事，却要遁迹雪山，真是埋没了。”
    林洋可惜道。
    那施泰因似是听出了林洋话里的嘲讽——她以为自己在马克国找不到工作，来这里骗吃骗喝吗？——没想到一个雪域女子不但有一口流利的马克国语，竟然也读国际新闻，慌忙辩解道，
    “想必这位小姐也听说过战胜国对我们极其不公平的军事限制——国防军的总参谋部把我们这些最精华的军官，分散到世界各小国担任军事顾问，既帮助你们积蓄对那些胡作非为的战胜国的反抗力量，也等待重新扩军时机。
    ——这位小姐，等到我们‘奥丁学会’背后的领袖在下一次马克国的竞选上台了，国防军就会卷土重来，那时我仍旧要回到军中，官升三级。希望那时有荣幸带你去我美好的祖国。”
    林洋不置可否地一笑。
    “这几位就是雪域来的高僧吗？”
    忽而，另一个马克国人，一个“奥丁学会”高瘦学者也踱步过来——他自称“海格尔博士”，是一位哲学家兼神秘学家，奥丁学会的笔杆子。
    他对这五个有男有女，俗人打扮，还带着宠物的雪域民起了怀疑。
    “你见，或者不见我。
    上师就在这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轮回者就在这里。
    不增不减。”
    怙主摇着手中的转经筒，唱偈语道。
    “哼哼。”
    海格尔博士板起了脸。
    到底是真正的上师，还是神棍，着实难以分辨。
    “无论在天竺，还是在雪域，真正伟大的轮回者会以各种化身出现——有时候是牧羊女，有时候是动物，有时候是武士。”
    这时候城堡大厅那头传过来如同洪钟的声音，一个同样雪域传统华服的雄壮汉子走过来——这就是“攀登者”丹增领主。
    “我的眼睛里，这对中年夫妇的背后可是了不起的神灵。
    ——一对在大坟场进入至深的入定，乃至被盗贼割下首级，依然沉浸在法悦之中的圣者。
    一对被秃鹫吃尽血肉，全部化为白骨，依然不出幻梦境的轮回者。”
    丹增领主大笑，向怙主夫妇合十，怙主夫妇也回以合十。
    平静的水面下似有激流涌动。
    丹增领主的笑中并无分毫喜悦，他的瞳孔也非人类之色，而是类似陆澄猫眷之眼的纯金色。在这纯金色的瞳孔里映照出一双目透蓝火的骷髅。
    丹增果有不凡之处，真视了尸陀林怙主的面目。
    不过，当他的神目扫到陆澄三人，却还是骷髅幻戏营造的假象。
    丹增之言一出，那海格尔博士猛擦镜片，施泰因上校打了一个激灵，都纷纷退后。
    城堡里里外外，数百私兵的步枪枪口都对着陆澄五人的脑袋。
    “领主，这就是住世至今的八大金刚之双尊，蕴含着通往‘长生天’世界秘密的尸陀林怙主吗？”
    闪到私兵后面的海格尔博士兴奋道——现在尸陀林怙主和它的门徒已经闯入了丹增的主场。只要丹增解决了它们，奥丁学会也能按照双方协议，分到这两块骨头的神秘资源。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八大住世金刚——‘通天巫’、‘毗沙门’……都完毕了他们的因果。
    ——‘雪之狮金刚’也完毕了他的因果，被你吞噬了。”
    尸陀林主直视着丹增的双目——丹增不能破掉陆澄三人的骷髅幻戏，却能破掉自己和夫人的幻戏，因为丹增已经吸收了这里的镇岭金刚“雪之狮”的完全神力，从本能上认出了自己。
    “住世金刚又要少上一个了——怙主，你枉称智慧，却自投罗网。在我们各自的主场，谁都不能挑战谁。
    不要以为劳伦斯离开了天竺，这一次你就能有什么胜算！
    ——我的士兵可装备了抑制你神力的子弹——这是‘奥丁学会’的新朋友送给我的东西，连诸神都要进入黄昏的诅咒。”
    丹增可惜道，忽然，他舔了一舔嘴唇，
    “不，或许，你还可以不增不减——你的神力也可以归我所有，化为我的一部分。”
    “砰！砰！砰！”
    城堡大厅楼上，大门外，无数子弹射向尸陀林怙主夫妇。
    他们果然都是被施泰因上校训练得极好的狙击手， 不留任何怙主躲避的死角。
    ——曾经怙主自恃自己拥有神兵般的骷髅架子，但在草原被劳伦斯的黑泥所伤之后，他已经懂得戒惧之事。
    这些让“诸神黄昏”子弹，他绝不会沾到半点——这是他带陆澄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丹增眼里，陆澄，这个怙主带来的小沙弥，张开了十指，前后挥舞，一个圆形白金色力场展开，覆盖怙主五人。
    私兵的一切子弹，接触上陆澄的白金圆，便绵软无力地坠落下来，根本碰不上他们。
    楼台上，海格尔博士和施泰因上校面面相觑——他们想到了奥丁学会地下室关押着的某一个可以控制磁场的变种人——本来他们以为那个实验材料是独一无二的——这个雪域骷髅竟然找到了第二个同样能力的变种人！
    ——尸陀林怙主，难道和泽维尔那伙人勾结在一起了！
    “嚯。”
    陆澄抄起地上所谓让“诸神黄昏”的子弹，子弹壳上雕着火焰纹样和鲁尼字母，里面火药之外的致命粉末到底如何，回去再研究吧。
    “嚯嚯嚯！”
    数十个土兵见枪无效，拔出反曲刀向陆澄等一拥而上。没走几步，又一哄而散。
    陆澄的白金圆继续延展，铺满大厅，把土兵的反曲刀一并扭曲成废品。
    “丹增，你的主场之利在哪里，还不如我新收的弟子。”怙主夫人占了点陆澄便宜道。
    丹增不言语，但开始变形，显露出他的神灵面目。
    他要亲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