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人都知道,我骑着马的时候,一定要赶上天上飞的鹰。他不知道的是,我不想学的是那些琴棋书画,我只想在自由里,生或死。
我进京的时候留下满桌的芙蕖,大漠风沙之中,哪有芙蕖?我都是画上去的,颜色黯淡,横卧在梨木桌上,我犹记在江南烟水轻舟中香味渺渺。
我想,我不能忘记他的温情。至少在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的时候,虽然严厉冷漠,我却能感到他手心里淡淡的温暖。
还记得当时用墨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来的古诗,缠绵悱恻,字迹清秀隽雅。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我想问,江南真的离你那么遥远吗?满桌芙蕖留下。
那诗的最后一句是: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疏影黄昏
洛华和萧衍寒走后,那个从不说话的黑衣侍卫扔给了我一张素笺,上面写着,图即琴谱。四个字,清秀隽雅,却让我茫然。那个人为什么在我交过图后,还要告诉我呢?那张琴谱,是他对我唯一的赞赏,我却还是把它交了出去。
我的眼前不停的交缠着的画面让我不能睡去。如果可以,我宁愿就这么睡去不醒了。我翻身从床下抽出琴匣,慢慢打开。里面是那张被蛀坏的琴。然后我又把它放好,再也出不了声音了。
我彻夜未眠,和衣躺在床上,听了一夜枯荷雨声。点点滴滴的似乎要将深秋敲碎一样。
衣服隔着被子不舒服,我的裙摆还曳在地下,只是我不想捡起来。我看着空空荡荡的屋顶,上面横梁,灯影重重,好像有几条练白素垂下飘飘摇摇的。我的被子冷硬,因为下雨还有淡淡的霉味儿,还有干花的味道。我把每年的落花都晒干,那些破碎的花瓣扔在房子里,花魂虽死,留下形体,还有暗香。
就好像,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触碰不了,却让人迷醉沉落的味道,那种味道犹如夜雨秋叶,孤灯只影。
犹记很多年前,还在相府时候,有个人以为我睡着了然后轻轻推门走进来,亲自给我塞好被角,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下惊醒,知道是谁,却闭着眼睛不想睁开。我甚至能感受到在月光描过的黑暗里,他涌满淡淡的温柔,就是浅浅的干花味道,让我知道他是谁的。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什么东西慢慢的破土而出,慢慢的开始盈满。我想极力的压制,不让那些东西疯长起来。我知道,那些可怕又诡美的藤蔓誓如荒草般疯长。可以挤掉一切美好的现状。只是在藤蔓纠缠的时候压抑它们破土,是很痛很痛的。
那人走后,我总要披衣下地,打开窗户,能看见夜空似水。只是暗暗多少,怕教彻胆寒光见怀抱。那种激动到颤抖,哆哆嗦嗦的解开衣服,无力的垂坐下背靠着冰凉的石壁的感觉。我还是要抑制心里的藤蔓疯长
他带着我在江南的时候,我们其实很穷,但他讨厌那些求学的士子,我们只能漂无定所。他说:“涵镜,我最讨厌那些伪道学。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什么叫做伪道学。他那时候的模样也就是一个少年,但他学他们的样子惟妙惟肖的。让我哈哈大笑。
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所,我们在小舟上顺水漂流三百里,他捧酒微吟,有时披发抱琴而奏,他道:“我要做风流名士。”那眼光无比的满足,我都不由的跟着他点点头。他一身布衣,却如仙人一样。我那时候就知道他是美人。经常有船上的姑娘把菱角,荷花扔到我们船上。他总是微笑着接下。我们的的船上堆着满满的芙蕖。
这段模糊的记忆,藏在心底最黑暗的地方,像一根没有掐断的香,还冒着烟,不留神的时候。会迸出一两粒的火星,一下子就被灼伤,还很疼。有好多年了。
总在一个烟水迷蒙的天气里突然回想起来,淡淡的心疼悄然弥漫开来,到最后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就像被抽干了一样。
永央宫里的寂寞,是一种可以把人吞噬的绝望。是一场寂寞的弹词。没有人知道那场长长的词里唱的是什么,和着暗哑的低低的曲调。唱的那个人坐在那里,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头顶,油亮亮的头发,发着一圈晕黄的光环。周围是寂静。
没有观众。
就这样一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弹,要唱。什么时候来的,自己什么时候停止都不知道。时间太久远,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却。模糊的过去,像被泪水洇湿的水墨,云烟的寂寞。
只知道自己如果不发出声音就会被这场寂静给吞噬。就像陷进沼泽里的人。缓缓的下沉,倒是软的泥里。看着自己灭顶。
台上回响着阴阳顿挫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沙哑和恐惧。
在空中浮着大颗粒的灰,优游着,也仿佛在嘲笑这难听晦涩的声音。永央宫里的阳光在一点点的消褪。直到完全暗了下来,然后我完全隐没在黑暗里。惟有声音还在微弱的响着。就像溺死的人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我渐渐的遗忘,遗忘过去。遗忘将来,遗忘了一切一切。最后不知道自己是谁。在黑暗中却仍然被自己的声音迷惑住,妖娆的盘栖在永无夜里。
除了那个定期给我送东西的黑衣人,没有言语,没有人。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灭顶。我不断的回忆过去的旧事,每年都要收起碎花,直到庭中所种的所有花全部在一个冬天里枯死。
其实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他绝对不是我的父亲,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喊他父亲?应该是从相府开始的。我们在江南的时候他问过我要不要学这些,我很坚定的说我不要。他叹口气说算了。
我知道这些反而更加悲哀,那我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连维系我们之间的血脉都没有,我到底算什么呢?
当我看到萧衍寒的时候,我恍若看到那个人当年的模样,他们都是一身白衣,好像两个影子重叠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萧衍寒骗我。只是,他看出了什么?
我以为当年在青楼的时候隐藏的很好。他居然会去青楼,我只觉得神明一样的信仰被毁灭,可是又……无法避免的暗中窃喜。他终究不只是遥遥远望的天人,不是苍山上与天交相呼应的雪。
我猜到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是在所有的花都冻死的那个冬天,我既绝望,又有种狂喜。我每日都在等着离开这里。可是什么都没等到。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他只是迫于无奈,他会接我回去的。
我知道他要起兵,我知道他想离开关外,回到江南。不然他为什么只在塞外穿白衣。我从他出仕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白衣。
当我们还在树影摇移的江南时,他就那么站在船上,得了多少芳心?
香满东风月一痕
我一直以为我是随遇而安的。至少我曾经从江南到京城,从京城到关外,再从关外回来。此时我安静的住在永央宫里。
永央宫,在它变成冷宫的第一个冬天,那个一直帮我调查事情的黑衣侍卫就没有来。
天气变得很冷很冷。我的手上冻的都是血痕,慢慢的开始麻木,后来奇痒无比。我竭力的不去在意,我在关外很多年,营帐里总是烧着炭火,每每大雪之时,大家都是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的。我在冷寂的永央宫里大声的吟诗,唱着在江南,塞外,草原上,沙漠里学过的歌,可是没有人理我。我在空寂的永央宫大喊大叫,留下的只有空洞的回音。回音更是寂静的可怕。
外面的风比关外还要凄厉。只是在关外,白天,还有明亮的阳光或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眼界开阔。永央宫只有房梁和时不时冒出来的小耗子。
宫后面的井水冻成了冰,我把井边上的雪放在水罐子里,融化不了,还是冰,最后只能吃冰。每日里,那个阴森年老的宫监送来冷食馊饭,让我感激涕零。
漫漫长日,我无聊的打下冰凌子,在井口磨得尖锐,慢慢的磨破自己的耳朵,看着血滴在雪地里,最后扔了冰凌子,冰凌子摔在井边上变得粉碎。我看着就银光闪烁粉碎和血迹,快意又绝望。
我以前路过北方的时候,见幼小的女孩被母亲逼着在井边,我看着她们无辜而稚嫩的泪痕。有些不忍,还…有些羡慕。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在那个冬天里活下来的。
我常常一整天的看着冻成冰的干花,看着她们娇艳却不复生命的躯体绝望茫然。我的头发冻得冷硬,以致常常头痛欲裂。我总是昏昏沉沉的想如果我死后,会不会成为这样的冰雕保存下来。
我把所有的干花都冻成了冰雕,沿墙摆放。永央宫于是森冷幽寂,幽寂阴森的那种美,美到不像人间,让我沉溺其中,这种美,就好像我的某种不能说的邪念一样。我在冷到绝望的时候,想着暖和的春日是,突然又会想起我的那些冰花,又有点不太愿意春天那么早来临。
有唯一的那么一次,那个年老龟皮鹤发聋哑的宫监给我送来了一点热气腾腾的茶,我含在嘴里觉得温温酽酽,无比幸福,我极其渴望吞咽下去,那是一种饕餮般的贪婪。当时我想,吞下去吧,如果余生是死,我也认了。可是,我拼命的压抑着这种想法。等他走了之后,我把那些茶吐到了枯萎的花丛里。
因为就在三个月前,我看见碧纱坐在永央宫的正中央,对我诡秘的笑笑,用一种悚然的口吻道:“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然后她喝了一口参茶,却脸色突然铁青了起来,然后一缕鲜血从嘴角慢慢的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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