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贝娅

当时我骑的那匹小黑马……”洛希妮的讲述让安贝娅回想起三年前的往事。那一年国王邀请全国的贵族，在王城外举行盛大的狩猎大会。当时年纪还小的两人在赛场外看着那些英姿勃勃的骑手们，羡慕得不得了，安贝娅纠缠着哈里教她们两人骑马，在刚刚学了一会儿后，洛希妮就迫不及待地骑了一匹小黑马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那匹小黑马野性大发，竟不管不顾地朝赛场里冲去，安贝娅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她只记得哈里匆忙追过去时，赛场里已经乱成一团。在发狂的马儿面前，贵族子弟们纷纷躲避，最后还是一位勇敢的骑手救了她。
  想起当年国王铁青的脸色和以后被禁足三个月的惩罚，安贝娅还是心有余悸。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切问道：“难道是那个人救了你？”
  洛希妮红着脸点点头，安贝娅叹道：“真可惜，我都没有见过他。”随即她又道，“既然这样，洛希妮，你为什么不向陛下说呢？那个人他救过你，又是贵族，陛下他应该会同意的。”
  “不，安贝娅，你不了解我的父亲。”洛希妮冷冷道，“他希望我嫁给莱姆肯侯爵，是看中了莱姆肯家族在东部庞大的土地和势力。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安贝娅明白洛希妮公主的话都是事实。实际上，贵族子弟之间的联姻就是两大家族之间的联姻，身为贵族子弟的他们，根本不能选择自己的另一半。感慨良久之后，安贝娅小心翼翼地问道：“洛希妮，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吧。”洛希妮勉强一笑，幽幽道，“我每天都在向上帝祈祷，如果能让我再见他一面，只是远远的望着，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就心满意足啦。不过，也许上帝也觉得我的这个要求太过分吧。”
  听她这么说，安贝娅心里也是酸酸的，她笑道：“不要泄气洛希妮，只要我们诚心祈求，上帝他会听到的。”
  两人相视而笑，洛希妮重新振作精神，站起来大声道：“走吧，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回去，再晚一些舞会就要结束啦。”安贝娅点头称是，两人小声谈着话往回走，刚绕过喷泉，就听见有人道：“公主殿下，伯爵小姐，你们在这儿呀。”
  两人一看，竟是文森特公爵，他笑眯眯地道：“殿下，王后陛下有找你呢，我想你最好赶快过去。”
  洛希妮应了一声，对安贝娅歉意地笑笑，拎着裙摆快步离开。安贝娅行了个礼，也打算离开，文森特公爵拦住她道：“安贝娅，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知道我要赶快回……”
  “求你了，安贝娅。”文森特公爵眸光忧郁，极为认真道，“就待一小会儿好吗？如果不和你告别就离开，我会一辈子都后悔的。”
  “离开？”
  “是的，我已经接到命令，明天就去前线。”
  “……什么，公爵你也要……”好半天安贝娅才结结巴巴道。
  文森特公爵只是看着她，目光贪婪，似乎想把眼前人儿的一切都深深刻进脑海里，留在心里。他喃喃道：“安贝娅，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爱你，安贝娅。从很久以前，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爱你，安贝娅。”
  “公爵……”
  “祝福我好吗？我需要你的祝福，我害怕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你，我……”文森特公爵停下话语，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对不起安贝娅，对不起。”
  安贝娅鼻头发酸，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为什么他们都要离开，只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呢。她上前一步，抱住文森特公爵，轻轻道：“我会每天都为你祈祷的，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文森特公爵哽咽着道：“好的安贝娅，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一定做到。”
  十
  文森特公爵走后不久，珀亚城堡投降叛军的消息就传到了玫瑰宫。其时玫瑰宫正在举行晚宴，谈笑晏晏的人们在国王失手摔下酒杯后，一个个变得面色如土。国王力持镇定，沉声问道：“进攻城堡的是什么人？”
  珀亚城堡距王城不过百余里，是王城南面重要的军事要塞，国王特意派了军事经验极其丰富的安卡拉伯爵驻守，没想到不过三个月，伯爵竟然投降了叛军。
  使者恐惧地答道：“陛下，是魔鬼上校威廉·哈尔希，他杀了我们五千多人，威胁安卡拉伯爵投降，不然就杀了所有的人。”
  “什么？”国王惊愕万分，正想说些什么时，忽听得身旁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在寂静无声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扭头望去，只见坐在王后旁边的安贝娅和洛希妮公主都是满脸惊慌，只道是这个消息吓坏了娇弱的女孩子，遂道：“洛希妮，安贝娅，你们两个陪王后先下去吧。”
  两个女孩子匆匆行了礼，陪着王后出去，等她们都走后，国王才咬牙切齿地道：“威廉·哈尔希，我记得他，是不是康斯郡的那个爵士？没想到一个贵族竟然会去帮那些叛逆者。这个叛徒，等我以后抓住他，一定将他送上断头台。”
  等国王平静了些，使者才怯怯道：“陛下，安卡拉伯爵还在外面，等着陛下您的宽恕呢。”
  “他竟然还有脸回来！”国王转过身，冷冰冰道，“我们王国不需要象他那样的懦夫，抓住他，立即执行死刑！
  使者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国王身旁的近卫军们已经开始执行命令，不一会儿便响起清脆的枪声。国王走到窗口朝外张望，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已经身中数枪倒在血泊中。
  洛希妮公主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出宴会厅的，安贝娅一直担心地望着她，生怕她会晕倒。王后也瞧出洛希妮的脸色太过惨白，心疼地道：“亲爱的，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把医生叫来？”
  “不，不用，母后。”洛希妮竭力振作精神，答道，“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啦，您还是去看看艾比斯吧。”
  王后想起九岁的儿子艾比斯还需要照看，遂扭头对安贝娅道：“安贝娅亲爱的，你能留下来陪一会儿洛希妮吗？”
  “当然，陛下。”安贝娅行礼道。等王后一离开，她就急急走到洛希妮身边，拉着洛希妮的手道，“殿下，你还好吧？”
  洛希妮摇摇头，然后充满希望地问道：“安贝娅，你听清楚了吗？那个人不是威廉，对不对？他怎么可能杀了那么多的人，决不是他。”
  乍一听到心上人竟然被称为“魔鬼上校”，而且还是自己父亲的敌人，洛希妮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瞧她这个样子，安贝娅悲从中来：“洛希妮，求你不要这样。”
  洛希妮公主安静下来，静静道：“真的是他，对不对？”
  “忘了他吧，洛希妮。你只见过他一面，根本不了解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是的，你说的对。”洛希妮公主道，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庞，“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从来没有见过他。”
  等哭得精疲力竭的洛希妮公主睡着，安贝娅才疲倦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个角落颤抖着坐下来。她刚才一直压抑着的恐惧此时慢慢袭上来，她不得不抱紧膝盖，身子尽量蜷缩成一团。
  “杀了五千多人，还要把所有的人都杀光。杀了五千多人，还要把所有的人都杀光。杀了五千多人，还要把所有的人都杀光。”
  她仿佛看到哈里浑身是血地躺在荒凉的战场上，周围都是死尸，他在流血，他快要死了，却没有人帮他！
  “不，哈里，哈里。”她哀哀哭泣着，从脖颈上取下那条月亮形的项链，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字，“哈里，求你一定要回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好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在起义军强大的军事压力下，越来越多的贵族倒戈投降，他们被保留了封号，甚至还被允许留下私人财产，这一点让许多小贵族们心生二意，宫廷里越发人心焕散。
  魔鬼上校威廉·哈尔希派人送来书信，要求国王承认自己谋杀议员的罪名，并把王位传于王子艾比斯，重新组成的议会将会代替国王行使治理国家的权力等等一系列条款。他同时承诺，如果国王同意，他将保证所有皇室成员的安全。
  国王气得暴跳如雷，不但将书信撕得粉碎，还杀了传令的人。在深思了许久之后，国王决定收缩力量保障王城的安全，同时严令各郡都督火速派兵支援。
  玫瑰宫昔日欢乐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很多贵族都借口有事而不再接受王后的邀请，宫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清。而洛希妮公主则极快地应允了莱姆肯侯爵的求婚，两人在经过简单的订婚仪式后，侯爵就回到封地开始集结军队。
  看着洛希妮公主平静而冷漠的脸，安贝娅除了心痛，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洛希妮公主做得很对，她选择了对她最为有利的一条路，同时也是对她最为残忍的一条路。
  “安贝娅，你最近的脸色不太好啊，”王后关心地看着安贝娅，“而且你吃得太少啦，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谢谢您陛下，我会注意的。”
  见安贝娅还是食之无味，王后道：“是不是在担心伯爵？”见安贝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王后笑道，“别担心安贝娅，我昨天才听陛下说，他把伯爵调回来了，要他负责诺顿庄园一带的防卫。”
  “哈里他……他在庄园？”
  “是的，亲爱的。不过，你最好在宫里等着伯爵来接你，要知道王城外面还是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