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雁于飞

    第74章 悔
    他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径自拿了筷子。  见她还未拿筷子，又取了一双递到她手边。  裴雁忙接过来，“大人也来这儿吃面？”
    “来不得？”他神情平淡地问道。
    “不是，只是讶异大人这样高贵身份，也来这种小店吃面。  ”裴雁忽然想起有一次在外头吃面，遇到荀清。  那时她因赌气不肯回家，他就一直跟着她。  那样的日子，从此都不会再有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虽细，却仍然传入了对面的人的耳朵。
    他看了她一眼，面上来，二人低头吃面，皆不说话。  半晌他才道，“关姑娘一个人开一家作坊，很是叫人佩服。  ”
    裴雁微笑，“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一些小本生意。  你们做官才是真正的威风呀。  昨儿我看你就一身贵气，只当是世家公子，没想到竟然是知府大人。  ”
    “我是刚刚调到徽州。  ”
    二人没什么话可说，裴雁吃完面，知府大人早已付过银子了，裴雁要付银，他却道：“几文银子，不必麻烦。  实在心里过不去，日后我去作坊里买布匹，且算我便宜些就是了。  ”
    裴雁笑着点头：“那可说好了。  ”
    她一路走回家，忽然听到一阵鞭炮声，却是隔壁巷子一户人家办喜事，鞭炮放得极响，喜乐吹地满大街都听得到。  她怔怔地站了会儿。  兴许过几天，荀家就要热热闹闹地娶公主过门了吧。
    胸口一阵钝痛。  她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关氏迎出来，“去哪里了，天黑了才回来。  肚子饿了吧？”
    “在外头吃了面。  ”因将刚刚有人定了三匹布一事告知。
    关氏道：“哟，不错啊，就有人定了。  这可是好兆头，娘去煮颗红蛋你吃吃，以后生意就红火了。  ”
    裴雁嘻嘻一笑。  她不信这个，但老人家爱折腾。  就让他们去吧。  回到屋子里，一针一线绣着荷包。  前几日在街上遇到丽锦阁的老板娘，还特意叫她送几件物什过去呢，所以只好抽空做一做。  她心里算计着今日三匹布，净挣了几两银子。  虽然不及做这些小物件赚钱，但好歹是她想要做地事业。  将来量做上去，有人大批进货。  就赚得多了，到时人请多一些，她自然也轻松些。
    然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那一天呢。  只是她相信努力会有回报，不管那一天是什么，但总会有那样一天的。  今天不是就已经出售三匹布了么。  她这边一心扑在作坊里可以把自己的心事隐藏起来，荀清亦然。
    大半夜仍在流彩坊，拿着算盘打得当当响。  他不想回家里，打从圣旨下。  他与家里的关系就降到冰点，在那个地方多呆一会儿都觉得压抑。  所以近来也不回家，只在流彩坊里过夜。
    他不能改变圣旨事实，也不能不管不顾家人，所以他只能把自己藏起来。  或许很懦弱，可是他知道。  任性是需要代价的，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一家数百人，还牵连到贵妃和赵凛。  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子抗旨。
    他一页页翻着帐本，外头擂门声响如雷也置若罔闻。  那个人似乎在和他比耐心，一直敲到他头顶都快要冒火了。  霍得起身出去开了门，不管来人是谁先是一顿喝骂：“大半夜地敲什么敲，烦不烦？！”
    来的正是管家，被骂了脸上有些下不来，仍是强笑道：“少爷，我这不是奉老爷太太之命来求少爷回去么。  ”
    “回去做什么。  我这里还有事情没完。  ”
    管家跟在他身后：“哪来的这么多事情。  廖总管不是料理得好好地？”
    “他料理他的，我自有我地事。  难道要向你吩咐？”
    “不敢不敢。  ”管家道，“少爷，只是你这样呆在流彩坊不是办法，今天老爷有点不适，你回去看看吧。  ”
    荀清缓和了些许脸色，“爹怎么了。  ”
    “下午在家的时候老爷昏倒了，他们就怕有个万一，慌忙叫你回去呢。  ”
    荀清不是个不孝子，听闻此言，拿了衣服就回去。  心里有再多怨都好，娘亲还是娘亲，他不能恨她入骨。  再者，换成大部分人，若是听说裴雁有什么不洁的过往，都会是这种反应的。  千不该万不该的只是她去贵妃面前提了这事，而贵妃又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个媒！还是无论如何都退不掉的媒。
    他苦笑一声，或许他从前的日子过得太过平顺，现下要经历一些波折罢。  又或者，他平顺地日子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回到家里去爹娘屋子里请安，荀父躺在床上语重心长，“下午我躺在床上想的就是，若我今日不幸走了，这一大家子，还得你来照料。  荀清，从小我就看好你，果然你不比你那几个哥哥，是最沉稳最干练不过的。  你母亲做这件事虽然不妥当，但是未必是坏事。  富不过三代，到你这里，我们已经是第三代了。  没有长久富贵下去的理儿，当了驸马，再求个官职，对你而言，对家族而言都是莫大有光荣的事。  你就把那心思收了——谁年青的时候没爱得死去活来过，回头想想，还不就是那个味儿么。  和谁在一起不是过日子，你就收了那颗怨恨我们的心，好好地回来。  否则家不成家，像什么样子！”
    荀清只是不言语。
    荀夫人在旁边可怜兮兮地看着荀清。  他半晌才应道：“嗯。  ”
    “这么小声地嗯什么？大声点！”
    荀清看了他一眼，“爹，我娶公主是迫不得已，你们叫我忘恩负义负了关裴雁，也是迫不得已。  我肯再在这儿，那是因为我敬重父母。  和谁在一起过日子当然是大不相同的，你看看赵凛和明珠，他们过地幸福么？他们俩就是在互相毁灭。  再说这些都没有用，我说的只有，以后我的事情，二老管得少一些，如此我就安心了。  ”
    荀父生气地看着他，然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突的叹了口气，软下来。  荀夫人有话都不敢说，明珠前几日来，说确实和赵凛过不下去，要自请下堂。  她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明珠竟会想要自请下堂！被休了的女子，以后可还怎么过日子啊。  荀夫人只劝着她不要做傻事，年青夫妻谁没有口舌地，过几年磨合磨合自然就好了。
    明珠含泪道：“还要几年？这都已经三四年了，我与他还合陌生人一般。  怎样也挽不回他的心，他又恨我如此，不如自请下堂，回到娘家来，还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荀夫人想到当年他们成亲的时候何等风光，如今这样下场，不由也深深惆怅。  她为什么就想着让贵妃给她拿拿主意呢？真是糊涂油蒙了眼了！她可不希望她的宝贝儿子以后和赵凛和明珠那般闹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