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

  “再说我又不是宋府的三小姐，你们不是早都知道了嘛。”我继续说着。
  宋老爷和夫人们都笑道：“那当然，你是飘云！”
  我向大家看去，就见忆寒、逸湘两位少爷一副受伤的表情，忆寒不满地道：“要不是今天我和逸湘对这位小姐起了疑问说起这件事，敢情还一直瞒着我们呢。”大哥宋亦辉挥了挥手说道：“只能怪你们常年在外都不肯回家，对家里的事也越发的不上心了。”忆寒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几位夫人则笑而不语。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问：“为什么你们对我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好象原来就认识似的”。想起第一次说出我是飘云，他们根本没提出异议，好象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三夫人拉过我的手慈爱说：“你和思云是孪生姐妹，我们自然知道你的名字。”
  不可能！我怎么会和这里的人有血缘关系？于是我暗暗提醒三夫人：“人也有长得相像的，兴许你弄错了？”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你们出生的时候我还在旁帮忙，身上的印记我记得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认错呢？”然后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看过了，你左脚掌心有颗朱砂痣。那位置、颜色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脚上？”我惊奇地说出来，马上弯腰撩起裙边就要抬脚看了。三夫人忙制止住我急道：“飘云——”我抬头看见她红着脸，有点羞恼，再看过去，宋老爷和夫人也都颇不好意思，少爷们转过了脸去，蓝月则是直接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在公众场所露脚是非常不雅观的，尤其是在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坐直了。
  “脚上的朱砂痣？”我有点印象，是有痣，但没仔细留意过是不是朱砂痣。“就算是有，也许是巧合吧。”我嘴上说着，心里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为什么会这么巧！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是灵魂穿越附身到这里的飘去身上了，但随即否定了这个可能。一是我的手上一直带着夜光表，这个不可能是这里的产物；二是我有观察过身体细微之处的特征，跟原来一样，说明这个身体是我本人的。
  想来想去也不明白，不想了！我停了思索，望向大家。
  这才注意到蓝月在这里并不是在旁侍候，而是坐在大夫人的下首位置，我有点不明白地看了看她。她把头偏了偏，大夫人见了，优雅地对我微笑说：“飘云还不知道吧。其实蓝月真名叫宋涵月，是我的女儿，府里的三小姐。”
  我吃惊地睁大眼睛，这、这是个什么状况？宋府三小姐是蓝月？那思云呢？果然，这一大家子很有问题。
  “那思云是……？”
  三夫人眼里忽然闪着泪光，声音有点哽咽地说：“你和思云是大哥的女儿。十五年前，大哥全家遭遇变故，他带着你们姐妹与家人失散了。后来，我们只找到了思云。当年为了保护她不被外人发现，就与年龄相仿的三小姐涵月换了身份，一直到现在。本还以为连你也已经……幸好，老天爷把你送回来了。”说着似喜似悲地擦了擦眼睛：“可现下，思云又出事了——真是造化弄人！你们姐妹俩什么时候才能相认啊。”
  宋老爷这时严肃地开口说：“飘云，我们都很着急思云的事。可多方打听也没有结果。现在就是想知道，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跟人结有仇怨吗？别怕，告诉我们，我宋府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见我不语，他叹了叹道：“唉，你这丫头就是顾虑太多，什么都不肯跟我们实说，连以前的经历也有所隐瞒。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天大的事都不用怕，一切有我呢！”说完看着几个儿女道：“亦辉你们几个也别对飘云太过生分，她跟思云一样，都是我宋府的好孩子。”
  看见老爷如此护着我，几个年轻人一副不置可否地表情。
  大哥宋亦辉说：“爹，当年三娘舅舅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飘云和思云的事还有谁知道？”说着看向我，“思云这次的事很是蹊跷，而飘云至今仍说不清来历，难保不跟此事有牵联。”说着犀利地看了我一眼。
  对我的戒心怎么就那么重呢！
  “大哥担心得没错，娘，”逸湘说，“无论动用什么方法去查，都查不到她的来历，可能背后有人安排了这一切。即便她就是飘云，也很难说没有异心。而且，她刚才走路全无声息，我却探不到她的内力，说不定，是某种类似于龟息神功的功夫。”
  原来刚才那一握手是来试探我的！
  我不由得气道：“什么狗屁龟息神功！你家小姐我正常走路正常呼吸，你哪个眼睛看到我龟息了。”我接着说：“查不到就说我背后有人作怪？你们当然查不到了！因为在这里我根本就没有来历！”
  众人皆是一愣。我也有点意外，说话不经大脑指的就是这样吧。
  “亦辉，逸湘，你们都给我住口！”老爷发威了。他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对我说：“飘云，别往心里去。你大哥他们也没什么恶意，一些弄不清楚的事我们以后再慢慢解决。今天请你来，是思云的事。”
  说到这里他望向我：“思云一直在府里长大，从未踏足江湖，所以道上的人不会认得她，不会打她主意的。若说是因了她的身份而针对宋府，这么多天了也该给我们个信儿，可到现在也没消息。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冲着飘云你来的？”
  原来是担心我在外惹了什么事牵连到思云。“老爷，请你们相信我，肯定不会是冲着我来的，”我诚恳地对大家说：“我无法说清楚来历，但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威胁。”
  宋老眼光犀利地看着我，我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出了我的确不是在说谎，面色肃然，一摆手说道：“这些事留待以后再说。”然后看向众人。
  亦辉皱了皱眉说：“这样看来，思云的事就另有原由，不是冲着飘云的了。”大家闻言都没出声。
  我眼光四处转溜，正好跟忆寒的眼神对上，他原本邪魅的脸上不见了轻松惬意，而是换了沉思的神色，眼睛看着我，却又仿佛是透过我在看着别的人一般，手则紧紧握成了拳头。
  透过我能看着谁？难道是思云？对了，联想到初次见他的情形，我忽然觉得他对思云感情非同一般，难道他一直知道思云其实不是他亲妹妹所以情愫暗生？这样可真够辛苦的，顶着兄妹的身份，却只能压抑这种感情，最要紧的是，现在喜欢的人居然跟别人跑了。
  想到这里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原由，不由得叹息外加摇了摇头。被他看在眼里，不知是不是猜测到我的想法，不自然地别开眼去。
  这个当了多年宋府三小姐的思云引起了我的好奇：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遇到什么事呢？看来事情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什么事情复杂？”我抬头看，忆寒已经站在身边。
  咦，我又不自觉地说出想法了？
  “我在想，现在府上的事可真够麻烦的。”然后我凑近他问：“思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看你这么在乎她，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孩。
  听到我问，三夫人脸带慈爱的笑意答道：“思云啊，她跟你一个样儿。”
  宋亦辉则发表了不同意见：“我看大不一样，虽说思云也有些任性顽皮，但行为举止规矩得多，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飘云……象是不太习惯这些。”
  逸湘也补充道：“论功夫，虽说思云的动作反应不如飘云敏捷，不过她的武功路数和内功修为是出自爹跟娘教授的正宗名家。”说完瞟了我一眼说：“不知飘云是从哪里学的奇怪招式。”言下之意我是邪门歪道的。
  我望向忆寒，他却只闷闷地说：“我想不出有何不一样。”耶？你不是应该最有发言权的吗？还以为他对思云会多了解一些。
  从我进来就一直没开口的蓝月，哦不对，是宋涵月也加入了话题，她声音不大，但很有份量：“思云自小跟我们一起长大，精通琴棋书画，尤其是写得一手好字，女红作得比二姐姐还要好。当年二姐姐可是我们这里的第一绣哪。飘云就不会这些了。”
  听了半天，说的是思云，可我怎么总听出某些贬低和排斥的意味呢，而我就是那个被贬的人。
  听起来思云很优秀啊，我心里暗暗地想。嘴上嘀咕着：“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
  见我这么说，二夫人柔美地笑道：“飘云何来此言？女子若是无才哪里还有德可说，这不叫人无聊了么。及笄而未嫁的女孩子每三年参加一次选秀，比的就是才艺。无论富贵贫贱，只要是年岁适合的女孩子都会参加。上选的秀女们历来都是名门望族争相迎娶的佳人。今年就是选秀之年呢。”
  “前两次宋府的两位小姐都进了本省前三甲，六年前的大小姐和三年前的二小姐都是第二名。这次本想让思云参加，可是思云现在不知所踪。”三夫人说着说着又黯然下来。
  我忽然发现刚才觉得不对头的是什么了：从大家所说来看，思云应该是个懂事的女孩子，放在现代也算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地就跟人私奔了呢？在现代思想开放的社会条件下都不大可能，更何况是这观念相对落后，对女子教育极为严格的古代呢？所以其中肯定另有原因，而那个叫张道岩的人则有很大问题。
  想到这里我就问道：“听说思云是跟一个叫张道岩的人出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