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秃鹫长啸一声，从马牧泽的大营飞向古老的关隘。潼关，这个位于周齐交界的关口历来是的兵家必争之地。古往今来，葬身在这方圆百里之地的英魂已经不下百万。几十年前，周齐两国的开国先祖宇文泰和高欢在潼关有一场生死之争，最后宇文泰获胜，从此周国稳守潼关，直至此时……
    盘旋聚集的秃鹫在一声震天的战鼓声中飞散。几根硕大的黑色羽毛从天而降，飘落到威严整齐的银甲齐兵阵前。潼关之外数百巨大的旌旗飘扬，蓝底白纹的旗面秀着笔力刚劲的“兰陵王”三个大字。飘扬的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漆黑的羽毛落地，矗立头阵的白袍银甲将领策马上前一步。突然，他修长的手臂坚决地划下。随着密集的“嗖嗖”声，带火的箭雨向关隘的城楼飞去，血红的天空迅速暗下，天地间只有城楼上一片火光。
    驻守潼关的一万及第一批赶来救援的两万周军与齐军鏖战两月，此时已经只剩一半。就算这一万多人也已经断粮多日。饥饿的守军没有城外的一点消息，他们不知道周帝亲率的第二批援军已经近在咫尺，也不知道补充的粮草就在今夜将力图运进关城。
    绝望的守军没有坚持到最后时刻。面对如狼似虎的齐军，最后的守军拿起兵器冲杀出城。
    杨柳舒辅助权如玙带两千齐兵一万步兵押送粮草而来，本想找齐军围困的薄弱环节突破，谁想刚好遇到一场大战。
    出了关的守军只是被杀戮的对象，当听到城门方传来的冲杀声时，权如玙大喊一声“不好”，随即对杨柳舒喊道：“杨将军，带上你的骑兵跟上我！”
    杨柳舒带骑兵杀到潼关时那是怎样的景象？高耸的城头是熊熊烈火，城外交战双方的火把将整个战场照得通亮。在晃动的火把光影中，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整个战场没有一块可供战马落脚的空地。
    弥漫着浓重血腥的战场上一白骑将军带着铁甲骑兵冲杀在最前方。他电掣而来、绝尘而去。所过之处留下一条血道。
    “那是兰陵王！我们只要杀了他齐军就能不攻自破！”权如玙一声疾呼，百骑应声而出。就在这没有月光的夜晚，火光下的潼关血色冲天。
    杨柳舒没有随同权如玙去劫杀兰陵王，就算对手的军刀砍到面前，她也只是被动的抵挡。双龙弯刀的主人只是自保，并不求杀敌。
    可是，权如玙却拼命杀到兰陵王跟前。那青红重彩的兽面面具被或明或暗的火光映衬得万分狰狞。面具主人的白袍银甲已经被敷上厚厚的血污，没有凝固的鲜血还随着盔甲主人身形的快速移动而飘动。那分明是循着血气嗜人性命的猛兽，逃脱地狱束缚的厉鬼。
    权如玙挥刀大叫一声冲杀上去，兰陵王扔下滴血的长矛，利落地拔出佩剑。
    剑起、剑落，白光掠影。高手的武器带着犀利的杀气，旁人根本不敢靠近。
    洛阳一战中杨柳舒就知道权如玙不是兰陵王的对手，见到两人对决她心情复杂――她实在不想看到兰陵王杀了权如玙。
    果然，不到五个回合，权如玙已经处于下风。兰陵王长剑一挥，权如玙避散不及滚下马背。杨柳舒立刻下马想去扶他，可她还来不及行动，权如玙已经一跃而起，大刀直直向对方的面上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兰陵王长剑扬起，并不躲避权如玙的进攻，直指其颈间。剑锋即将刺入咽喉的那一刻，权如玙避散了。即使这样，脖子上仍然被划上长长的血口，自己的刀刃也从目标偏离。
    “吱”的一声轻响，权如玙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就在他捂住血淋淋的伤口时，他看到对方的面具掉落。那狰狞的面具下是怎样的面容？
    火把、死尸、呛鼻的血腥、还有那从若明若暗的战场深处传来的歇斯底里的砍杀声……兰陵王的彪悍白骑立于阵前，他的银甲被鲜血染透，长剑上正滴着权如玙的血。
    杨柳舒持刀挡在摔倒的权如玙前。兰陵王的面具滑落，透过头盔的棱角可以看到面侧完美的线条，他的额头被砍伤，透亮的血丝滑下脸颊，滴落玉雕般的下颌。
    挡在胸前的双龙刀停了，震天的拼杀声也突然悠远得犹如异界。尸山血海上矗立的将军有着恍若神人的完美面容。那容貌是穆衍完全没有办法相比的，那惊心的美没有性别，更不属于人间。
    就如在洛阳城下一样，看到齐国大将军容貌的士卒都如被雷击般立于当场，片刻间忘记自己正置身生死悬崖。
    恍惚间，对方的剑向这方挥来，杨柳舒立刻出刀挡在权如玙面前。
    “双龙刀？他把双龙刀给了你！”
    对方的疑问让杨柳舒听得一清二楚，就在此刻，北天爆发刺目的火光，长达数丈的火舌映衬出齐兵惊惧的脸庞。
    “火龙来了！”
    捂着脖子的权如玙还能清楚的说出话，这让杨柳舒相信他的伤并不致命。
    有人从后面偷袭，杨柳舒迅速侧过身来挥刀，显然对方并未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快。偷袭者胸口中刀、扑地。倒地的瞬间头盔被震落，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杨柳舒举首，整个战场血流成河，或明或暗的火光里，倒下成百上千的敌我双方的战士。
    敌我？可是周齐两方，哪一方才是敌、哪一方才是我呢？
    “天哪！我在做什么？”杨柳舒顿时失神，呆呆地立于战场。
    战场由不得半点轻心，兰陵王离开后有三五银甲的骑兵向杨柳舒和权如玙冲来。杨柳舒扶了权如玙勉强上马，待到她自己跃上马时，骑兵的长戟已经到了背后。
    杨柳舒收了双龙刀，不想再纠缠，一夹马肚向战场外围飞驰。然而身后的齐国骑兵并不放过她，只听得身后之人呼喊：“快追上去，那是个统领将军！”
    身后有呼呼风声。杨柳舒弯腰伏在马背上，一只长矛从她头顶划过。前方跑来一队周军，那是她的部下。那群周军为首之人是杨柳舒下属的武卫将军杨曦，魁梧的杨曦命令道：“准备放箭，掩护将军！”
    弓箭手齐刷刷排成一排，利箭势欲待发。然而追兵仍然紧随其后，杨氏的士兵们只听到自己的女将喊道：“不要发箭！”
    “将军出刀、将军出刀！”箭在弦上，不能出击。眼看自己的将军加油被追上，弓箭手们疾呼。然而，杨将军似乎忘了拔刀，只见最并最前面两人长戟同时向她刺去，杨柳舒连续两个侧身、俯身，顺利躲过。然而，刺空的长戟再次出击对准马背。战马背上被刺吃痛前脚腾空，狂奔。就在战马跃起那一刹那，杨柳舒反应不急跌下马来。这下，杨柳舒来不及起身，尖利的长戟迎面向她刺来，眼看就要刺中……
    “放箭！”杨曦一声令下，百箭齐发。骑兵领头一人躲闪不及面部中箭倒下。其余几人，见寡不敌众策马逃离。
    “将军快离开此处，火龙朝这边来了！”杨曦，跑过来扶起杨柳舒。杨柳舒左脚在跌下马时摔伤，走不快。杨曦叫上几个弟兄架上她加速离开。
    此时，潼关城门前方不到一里，火龙的丈许火舌照亮半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