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焰火

研发部的小红楼依旧是红瓦灰墙，显出一派安祥和平和。办公楼也基本完整，只有一面墙被炸起的砖头砸了一个洞。运成走进曾是金绍光的办公室，看着金绍光坐过的转椅孤零零地立在桌边，桌子也静默无声，就连墙上那口很有些西洋风味的闹钟也不声不响，仿佛知道这里发生了令人惨不忍睹的事情。运成想起上次金绍光将自己赶出厂子的情景：他脸色铁青，象只巨无霸横在转椅上，暴怒的时候狠狠地用手一转，那椅子立即听话地转动三百六十度：“滚！滚！”他的声音依然响在自己耳边——金绍光那会儿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被自己赶出厂子的残疾少年，不久就将入主这个让他足以感到自豪的厂子。一个人的财富，有时就是长在沙地上的小草，财来财去，转瞬成空。这没有什么可惜。一个真正的人最应该思考的就是怎样将财富造福他人，给自己生活作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金绍光做过，可是他的出发点还是让自己赚更多的钱，他考虑的是怎样获取更多的利润，所以，当运成提醒他厂子存在的问题的时候，他没有引起重视。“存在着侥幸心理，只追求怎样获取最大的财富，却疏忽了管理应该支付的成本。所以，这次事故是一次重大责任事故，它不是偶然发生的。”报纸上的评论运成至今还记得。
  运成来到小红楼，里面已经是人去楼空——小陈和小王因为正在做配方试验，两人都死了，小马被炸断了一条腿，至今还躺在医院。想着自己曾和他们一起共事半年，还得了他们不少指教，运成心中十分难过。
  “运成！你真行，那个扯筒机，亏你想得出！”运成仿佛又听到了小陈那羡慕的声音：“运成，你多好，有自己的造机器的小地方了，虽说小，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啊！可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是别人的，想想这些，心中难得舒服啊！要是有机会，还是要自己当老板！”小陈是个诚实的人，从来只知道实话实说。
  “运成，听说你把我们老板气了个半死？小子！我们老板可是个好人，你不要欺负他啊！”运成还想起了小王那略带点挑衅的玩笑的声音，而今，这两人骨已成灰，音容飘渺。
  运成心情沉重——这个血淋淋的产业，不知到底吞蚀了多少人的生命？就是这个围墙里，就已经有二十六个遭难的鬼魂！运成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头皮发炸，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也怪不得家人这样反对买这样的地方，它对人的心理是一种多么不祥的暗示啊！
  看过所有的房子，运成仔细地查看了水管、路面、静电棒、电路等必备设施，还好，除了几处丝断外，其他地方均无大碍，只是，在这个基础上，自己必须按现在国家的标准完善设施了。
  原来厂子里靠山腰的地方处处都是茅草，因了这场事故全部烧了个精光，不是这些茅草，爆炸不至于牵连这么大，人也不会死得这么多。爆炸将车间变成了火海，火焰迅速蔓延，烧着茅草，迅速引着其他车间，所以才会出现那样连续的爆炸声。原来大家以为将厂子建在山间，远离人群，就可以远离事故，却不知道，嵌在山里的车间，接近的都是柴草，最易引燃酿成祸患。除了必要的绿化，杂草必须根除！
  运成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第一，要迅速建硝库和和硝车间。根椐现有的距离，可建三十六个，将原来的减掉四分之一，以保持应有的安全距离，就是说只能保持九个和硝车间和二十七个装硝车间。硝库应该另建，运成看了靠山腰的地方还有很大的空间，那里可以建三个硝库，三个发射药库，三个其他原料库，成矩阵形，距离均保持在一百八十米外。第二，运成还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厂子的成品库在筒子车间的正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成品也是易燃易爆物品，一旦爆炸势必迅速殃及其他车间，这是不科学的，他决定在其他原料库旁边再建五个成品库。这样，原来显得有些空荡的厂子就再也没有多少余地了。第三，运成数了一下倒塌的其他大车间共有十一间，这些都是必须修复的。第四，所有车间之间的土墙必须堆高十米左右——运成数了一下，大约有三十五堵土墙必须加宽加高。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请有关部门对自己的设想进行评估，如果可行，立即动工，运成想着，心情非常兴奋，他仿佛看到，一个崭新的厂子重新在这片土地上屹立，厂子里机械声声，秩序井然，一批批成品被拖着集装厢的大卡拉走，运成的产业也因此财源滚滚！
  
                  第十二章：借东风
  运成将自己的设想和有关部门进行商量，由于大爆炸给旺县产业的打击非常大，整个行业全部停产整顿。大家心情一片沉重。运成的到来让所有管理者感到了一丝亮色。他们听着运成的想法，觉得与国家标准完全符合，不由得如释重负——要知道，找一个这样的投资者是多么难啊！有的投资者很有钱，可是，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他们就是要偷工减料，总想侥幸过关；有的投资者愿意完全按国家标准行事，他又财力薄弱，根本无法完全按照标准行事；而有的投资者更是让人气愤，他们打着投资的幌子，买下最好的土地，建上一个所谓的厂房，然后就开始炒卖土地，根本就不生产，政府花了巨大心血引来的企业，不但没能安排就业让老百姓赚钱、给政府增加财源，而且失地百姓因得不到实惠不断上访的事屡屡发生。旺县原来的情况就是，如果完全按国家标准，那这里整个花爆产业就会陷于绝境，所以，无奈之中，这种侥幸的心理就不断蔓延到所有人的心中，都期限盼着等赚钱就完善设施，于是惨祸不断酿成。
  而运成，他是本地人，他有比较雄厚的资金，更重要的，他自己提出来要在安全上完全符合国家标准，而且，比那标准甚至想得还要周全。政府的各种许可证书很快就办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就是帮忙干事的人。
  运成动员家人帮忙，杜平和馨馨都答应了。
  “哥！你是最棒的！我答应你！起早贪黑，在所不惜！”馨馨兴奋得象一只跳来跳去叫着的鸟儿。杜平不是十分愿意，但是想起儿子运成的那份艰辛，就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我不去啊！”运福横了运成一眼，“你自己说的，让我生产机器，我可不想趟你那趟浑水！”
  “爸爸，你就负责监督施工，购买各种材料；妹妹，你搬到那里去主要是做饭洗衣，帮着做家务活儿。我就去联系看什么地方有搞建筑需要寻找堆放土方的地方，我算了一下，如果要将那些土墙全部堆到符合规格，要近四万方土石。如果去买，需要近百万元钱，这个钱必须省下来。所以，我去找那些土无处放的建筑工地，让他们把土倒在我们这里，我们出一半运费就行，两方都得益。”
  “行！哥，以后你是大老板，那我可得当老板夫人！”馨馨口无遮拦心直口快，说得杜平直瞪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
  “啊，你们都去那里，那我到哪里吃饭去？”运福不干：“馨馨不可以走！她还在家里做饭吧，你们想办法回来吃饭吧。”
  “想得美！这个家里，我最不想做饭给他吃的就是你了！”馨馨白了运福几眼：“要是不想来厂里吃饭，就饿死吧！运成哥，我们走，抓紧时间！等到新房子全建好了，我往那里一站，那些工人都冲我崇拜地笑，甚至叫我老板夫人！啧啧！”馨馨陶醉着：“运成哥哥，你得记住是馨馨和你同甘共苦啊！”
  “哎呀——”杜平看着女儿那白痴样子，气得直叹气：“我不知作什么孽了，生下你这个活宝！”
  “嘿嘿！我还真是个活宝！你就跟着享福吧！”馨馨气昂昂地瞅着老爸，大家都被她这样子逗乐了。
  说干就干！大家将锄头镰刀什么的带上要出发。
  “哼哼！臭馨馨！要是那个草里窜出个活鬼来，不吓死你才怪！”运成气恼，恶狠狠地说。
  杜平听着这话，顿感心中厌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馨馨也双手抓住肩头发冷的样子。
  “走吧。”运成看在眼里，心中感叹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的作用，鬼都没见呢，人们都吓倒了。看来到时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啦！
  运成一边贴了招工广告，想将这厂里原来的工人召回来，另一方面打电话联系了几个工程队，想让他们通过招标来获得施工的资格。工程队有好多，大家正愁着找不到工程，听说旺县那得了好多金子的财神小菩萨要请工程队，一时间应者云集，一下子来了二十支工程队应标。而且一些有身份的人还亲自出马请运成将这工程让给自己的好友做。运成知道，世情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亲情爱情友情，大家都被这几情捆绑着，谁都不想拂逆了它们。
  可是运成一律不应。他只说一句话：“我所要的就是工程质量，谁的资质最强，质量最好，价格最优，声誉不错，我就选谁，其他一概免谈！”搞得来说情的人一鼻子灰，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通过投标，实力强劲的县建筑总公司中标。总公司的张经理紧紧地握着运成的手：“李老板，你是我所看到的最硬肘的几个老板之一！过去我们这个最好的公司总是揽不到业务，就是因为我们是公家的公司，没有钱去打点，所以有好的资质和质量也没用啊！”
  “张经理，那样的话，又怎么会有好的质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