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

第一卷：美人卷珠帘（4）
    “打碎牙齿？他睿王又何来如此能耐，敢如此对待我的女儿？”
    话语刚落，婢女推开房门，一妇人穿过屏风，缓步而入，这妇人一头青丝绾成繁复发髻，饰着鎏金穿花戏珠长簪，挽着鎏金点翠垂珠钗，上着云雾烟罗衫，下穿苏绣月华流仙裙，外罩云纹散花对襟长衣，行进间流仙裙逶迤身后。
    一双狭长凤眼，眼眸流转间，多了几分风情，两弯柳叶眉，却在眉梢轻轻用黛粉向上提了几分，极具威严，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潇如及在做各位当即起身，恭敬道：“母亲。”
    妇人点头，走到上位坐下后才抬眸道：“都坐下吧。”
    来人正是隆静郡主的母亲，璃国姝颐长公主，蔺将军之妻。
    “泽儿睡了，我才得空，过来看看。”说着，那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缓缓地扫过在做的各位，朝蔺译道，“你父亲在军中换你过去，好像出了点子差池，你去看看，莫要耽搁了。”
    蔺译虽是心中不愿，却还是点头应下，朝母亲行礼后便转身走了，姝颐不语，许氏见状起身道：“妾身想起院中还有许些杂事要处理，就不打扰母亲了，妾身告退。”
    等许氏离开，姝颐这才看向在做的二人，眼神说不出的柔和，“你大哥性子冲动，行事莽撞，国事朝廷还是不要让他参与太多为好，倒是你二人，自小就一起长大，在一起才让我放心些。”
    潇如二人低头称是，姝颐不在出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扶手，潇如二人对视一眼，皆不语。
    虽是不过见了眼前之人几面，但潇如却是在心中对此人产生了忌惮及尊崇，姝颐虽然面目祥和近人，但潇如却能感受到，这蔺府上下，真能让姝颐放着心里的，不过一手之数，其余的，不过是随时都可以舍弃的，如同棋子一般的角色。
    “皇后听闻你回京，明日设下宴席，邀我进宫，回京了这些时日，也没去向你皇舅请安，你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明日你随我进宫。”姝颐出声道。
    潇如柔柔的答应，蔺亮却觉此事不妥，当下便想开口，姝颐望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隆静的记忆的问题怕是宫中也有耳闻，宴席不过是个幌子，这次避去，下次定会以其他的缘由来。”姝颐眼神微微深了些，在那有些浅淡的瞳孔里多了几丝的危险。
    “母亲若想推脱，自会推脱了去，隆静回京探视，没……”蔺亮争辩道，还未说完，姝颐微蹙眉。
    “皇后是借皇帝的名义，若不是隆静回京探视，这大宴早已下来，明日我自有分寸，至少在郡主府，皇宫的人并没有确定。”像是想到什么，姝颐语气微微顿了几分，看了看潇如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好了，过了明日再说此事，你们也下去吧，泽儿的百天宴上，你们也操心了不少，好好休息下。”
    “孩儿告退。”潇如起身，行礼后与蔺亮一同出去了，却没看见姝颐看着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柔和慈爱。
    “今日邀人一同在苑中品茶赏景，就不打扰妹妹了，妹妹许久未回，府中也略有变动，就让紫衣带你去看看吧，告辞。”蔺亮说道，眉宇间还能看见那丝郁结之色，想必是刚才母亲所为之事令他颇为烦扰。
    见蔺亮离去，潇如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蔺府景色无一不是精致简雅，偶尔能看见排成一队的巡逻侍卫，以及神色淡然的婢女，见到潇如都会恭敬地行礼。
    有条不紊，这时潇如对蔺府的评价，不管是昨日热闹而繁忙的宴席，还是现在宁静雅致的气氛，仿佛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到这个地方已经有些时日了，她也早已习惯这些人或敬慕或谦卑的喊她‘隆静郡主’了，只是她终究不是隆静郡主。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不可能将过往一下子挥刀斩断，她始终都是二十一世纪的蔺潇如，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眉目清隽的男子，她都不可能真正的变成另一个人。
    她与以前相隔的不是时间，不是岁月，是时空，她不可能忘记二十一世纪的那个蔺潇如，但是她却在日渐习惯这个身份。
    “紫衣，带我去书房。”潇如叹了口气，将那时不时还会出来作俑的怯弱给压制下去，她的处世之道从来都是冷静淡然，隔岸观火，只要不涉及自己，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只是如今还是要尽可能的了解下这个身体原有主人。
    璃国这时候最为热闹的地方当属清漪苑，清漪苑有三绝，一是那绝世的景色，二是那绝妙的舞姿，三是那绝色的芳漪姑娘。
    璃国多少大家公子到了清漪苑想要目睹一下芳漪姑娘的风采，却都被婉言拒绝，而这之中只有一人除外。
    美人皓腕如雪，红酥手轻拨琴弦，唇似朝霞，眉目如画，一个抬眸如春波涟漪，像是要将人溺死在其中的万千柔情。
    只是这美人见眼前男子，眉宇间多了几丝的愁意，在看那男子，一双吊梢桃花眼，生的一幅风流多情相，一身浅淡蓝色深衣，身姿修长，往日总是潇洒俊雅、风流恣意，此时看上去竟多了几分郁结。
    芳漪这一晃神，手下的琴音也不禁散了几分，蔺亮端起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下，抬眸望去，随机便笑道。
    “蔺某今日心中甚是烦扰，芳漪姑娘也是？不妨与蔺某吐露一二，扰在心里，亏的还是自己罢了。”
    芳漪垂眸一笑，却是在心中生了几分无奈之感，眼前这人是京城人人皆知的蔺家二公子，有着美酒尊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流的潇洒和多情，此人是真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芳漪只是见公子有些郁郁，再无往日恣意潇洒之态，心中有些惋惜罢了，不知公子心中可有什么烦扰？”
    蔺亮放下酒杯，向芳漪朝手，芳漪起身，顺从的坐在蔺亮身侧，为他把酒杯沏满，蔺亮这才笑道。
    “都说清漪苑芳漪姑娘聪慧过人，往日也是你最懂蔺某心思，不妨猜猜看。”
    联想到京城内的近来发生的大事，芳漪不难猜到，顿时明了，望向烟波浩渺的湖面，轻轻道。
    “隆静郡主那样的聪颖，公子却在此烦扰，京中流言向来如此，公子若是恼怒于此，芳漪明日便让这流言就此终结，如何？”
    蔺亮眼神一亮，是呀，他妹妹自小就独立聪慧，明日进宫更是有母亲作保，此时隆静大病初愈，他不为她多普及宫中礼仪之数，反而在此郁结，更是在心底微恼母亲的安排，当真是庸人自扰。
    见蔺亮不复刚才之态，芳漪心中的哀愁也因蔺亮眉宇间的飞扬，散去了几分，顿时为自己沏杯酒，端起道。
    “见公子如此，定不会为刚才之事所扰，芳漪敬公子一杯，算是庆……”
    只是还未说完，便被蔺亮握住手，便将自己手中那杯酒尽数饮下，芳漪俏脸薄红，蔺亮却是没有注意。
    “多谢芳漪姑娘的指引，蔺某此时只觉得云开月明，今日就不打扰姑娘弹琴了，他人必定有重谢。”
    说罢，便起身告礼。
    芳漪手中握着酒杯，心中却多了几丝的空然，仿佛随着那人的离开，不知该做何事，该想何事，那人来的匆忙，去的匆忙，一如往日来的潇洒，去的潇洒，只是这心中，可有几分是真为她而来？
    想到此，芳漪不禁笑自己的痴人说梦，那人是何等身份，自己又是何等身份？
    “姑娘，蔺公子驾车回府了，您要去见甲字包厢里的客人么？”
    芳漪淡笑：“回了，就说我今日外出赏景，不在苑内，其余的，他日再说。”
    “是。”
    古典案几，香烟氤氲，美人如画，手持书卷，青丝流泻与身后，一身素色衣裙，坐在案后，仿若水墨丹青里最淡、也最沁人心脾的，那抹快要蕴开的渲染。
    蔺亮进来后，见此心中生出几分不忍打扰的念头，潇如抬眸，有些不解的望了他一眼，随后便看着手中的书卷，漫不经心道。
    “不知哥哥来此，有何要事？”
    蔺亮一愣，却见潇如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心在手中的书卷上，眉宇间颇为清冷。
    “明日要随母亲入宫，想来这是妹妹自出嫁后第一次入宫，宫中礼仪变化甚多，我来……”
    还未说完，潇如便合上书卷，起身放回原处，顺便抽出一本继续看到，见蔺亮并未有离去之意，眉心微蹙，却是轻声道。
    “谢二哥好意，不过刚刚母亲说过，她夜里会来教导我，就不劳烦二哥费心了。”
    蔺亮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做语，潇如见他还在那里，便出声道：“二哥还有何事？”
    蔺亮摇头，眸子里却多了几分的打量和揣测，他这位妹妹自小便于他亲近，如今几年未见，倒是生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