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化红尘

  “还是我去吧，你是青儿唯一的亲人，他现在更需要你在身边。”我语气坚定地看了看他，再来到青儿身边。“青儿，能告诉我下山的路吗？”我只希望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穿过竹林，下山只有一条青石板路。少爷，我的手是不是快没有了。”我在他模糊的眼里只看到他家少爷的身影。
  “照顾好青儿，我很快就回来。”我快步走到门口，取下挂在墙上的竹篾灯笼。
  刚要跨出门槛就听到九少爷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儿，一路上要小心。”
  转回头时，我不知为何竟满面泪水，“少爷，等我。”
  漆黑寂静的夜里，只有一点红色如妖魅般在林间穿梭。
  黑暗带来的恐惧远不能和我心中的惧怕相比。越是远离他俩我就越觉得会就此失去他们。
  “青儿，少爷，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我加快速度向山下奔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很容易就出了竹林，沿着山路走了一段，突然停在了路中间。怎么会这样，我望着脚下两条分岔的青石板路愣愣发呆，到底该走那一边呢？等我费力绕到山下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我把破掉的灯笼扔到路边，匆匆赶向城镇。
  穿过山脚下一片阡陌交通的农田，我刚赶到一家农舍前便与屋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路没看见。"我迅速道完歉，头也没抬就往前跑。
  只是被我撞到的人很不服气，一把将我捉住。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在头顶。“姑娘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我抬头，面前屹立着一位老者，童颜鹤发，精神抖擞。“老伯，实在对不起，小女只是赶着救人才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我进城去吧。”我急得快掉下了眼泪。
  “救人？”老人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条缝。
  “我的朋友在山上被蛇咬了，现在生命垂微，老人家您就行行好，我再不快点找到大夫他就没命了。”
  “山上？被蛇咬了？”
  “嗯，就是这山上，咬他的是条烙铁头。”我抬手指向身后那座苍翠的大山。
  “你是从这山上下来的。”老人的眼里露出惊异。
  “是啊，老伯让我走吧，人命关天呐。”我急切地想弄开他的手，却发觉那只是徒劳而已。
  “我就是大夫，治蛇伤也有些门道，你若信得过我，就带老夫上山为你朋友医治。”片刻后，老人放开了我的手，神情自傲地捋了捋胡子。
  其实，一开始我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草药味，再听他这么一说就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信，相信，那请老伯快点跟我上山吧。”我最终喜极而泣。
  等老人家收拾好医药箱后，我迫不及待地拉起他的手就开跑，只是这次他倒狠狠甩开了我的手，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我，好像我做了多出格的事一样。
  “快点，快点。”我领着他从刚才下山来的那条路上返回。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
  “等等，老夫上了年级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他走走停停，不像是累,倒像是在认路，眼里始终有着一股疑惑。
  在进竹林时，他赶上了我的步伐。
  “姑娘一直住在山上？”老人跟我闲谈起来。
  “不是，最近才来的。”这会儿，我只想快点赶回去，根本没心事与他交谈。
  “哦，难怪以前没见过你。”
  “老伯常到这山上来吗？”
  “以前常来采药。”
  “嗯，那你一定见过九少爷和青儿了，青儿就是我那个受伤的朋友。”
  “九少爷？青儿？”老人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对呀，这山上不就只住着他俩吗？”我也停了下来。
  “姑娘开什么玩笑，老夫在这南坪山下住了几十年，怎会不知道这山上只住着一位老婆婆和她的孙女，我以为你是她们的朋友呢。”
  “不可能！”我惊讶地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样子，明明这里只有两个大男人，怎么会被他说成是两个女人？“来，你跟我走，出了这竹林，你就明白了。”我一定要让他知道，错的人是他自己。
  “好，好。”老人没再争辩，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出了竹林往回走的路上，我一直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就是想不出个究竟。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了小筑。
  “青儿，少爷，我回来了。”我欣喜地冲进屋，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一张床。接着我找遍了整个小筑仍然见不到他两人的身影。心底那种恐惧顺着脚心的丝丝冰凉顷刻间蔓延到全身。
  “一定是青儿病情加重，少爷带他下山治病去了。”我自言自语，完全没注意一旁的老人。那大夫迅速将小筑检查了一遍，最后失落地来到我跟前。
  “姑娘，看来这里很长时间都没有住了，你看这儿所有东西都蒙着一层灰，你确信自己在这里住过几天吗？”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人住，那里有灰了……”话语未尽，我抬起自己的手一看，竟也吓出一身冷汗。满手灰黑的尘土好像在告诉我是我在撒谎一样。
  “姑娘，姑娘。”大夫的手在我眼前晃动着，“你没事吧，要不跟老夫回医庐，老夫替你症治症治。”
  我惶然地望向四周原本熟悉的一切，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少爷和青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若就在我眼前，我伸出手，摸不着抓不住，赶紧去追，却一下跌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正文:第九章 不愿醒来的爱］
  “青儿？”刘彻睁开惺忪的眼，发现自己正睡在移动着的车箱里，身边只有爱将卫青一人。
  “皇上，您再多睡会儿吧，昨夜为了微臣您受累了。”青儿目光闪躲，不敢正视皇帝。
  “这是怎么回事？”清醒过来的刘彻懒懒地扶身坐起，锐利的目光穿透车内的怪异气氛直直地落到卫青强作镇静的身上。
  下坐之人面对皇帝这样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被私藏了三日的来信。青儿将它递到皇上手中，“平阳公主飞鸽传书，说细柳营有异动，请皇上赶紧回京。”
  刘彻迅速浏览了一遍那张暗红色的锦帛，闷声骂道：“老匹夫！”
  半晌过后，他才问卫青：“玉儿呢，怎么不见她。”
  “她去了南越王城。”青儿语气平淡，好似并不在意接下来会有怎样的雷霆震怒。
  “你，什么意思？”刘彻的身体往后靠在软榻上，剑眉轻轻一挑，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情绪，他要卫青给出一个能令他满意的答案。
  “今早探子来报，已经确定小玉是赵王所派的奸细。”他抬起头用从没有过的胆量正视着帝王，“皇上疲惫臣不愿打扰，臣只是权衡事情轻重缓急之后才自作主张收军回京，请皇上降罪！”说完他应声跪到刘彻面前。
  “卫青，你是不是真的想试试死的滋味？”刘彻遏制住怒气再次饶过他难得的爱将，只是他不愿相信玉儿最后还是选择与他敌对。
  “皇上请降罪！”卫青深深将头叩在地面。他不是不怕死，也不是有意触犯龙威，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如果皇帝真要追究，那么，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他紧闭住双眼不敢去想小玉的处境，仅管他也为她做好了安排，不会让她流落街头，无人照料。小玉，别怪我，皇上不是你能爱的人。他在心头默念，那张纯真的，乖巧的，娇羞的，诚肯的颜容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散。他当然知道小玉对皇上那种真执的感情，那与他姐姐对皇上的爱是一样，也与宫里无数妃嫔的爱是一样。所以他不能让小玉也爱上这个风流的帝王。
  “能这般跟朕周旋的女人，玉儿，你又是第一个。”片刻后，刘彻冷笑一声，在他脸上已见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只留下一国之君的霸气。他用脚尖挑起青儿的下额，问：“你的伤都好了？”
  “今早醒来就不痛了。”他抬起头望了一眼皇帝又马上低下，生怕心中那点秘密被皇上看了去。
  “回宫后让御医再给瞧瞧。”年轻皇帝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他抬手拨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接着又对青儿说：“让他们加快行军。”
  “遵命！”卫青领命后一扬门帘出了车箱。
  车后的千军万马在古道上扬起一阵尘土。
  *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黄落露为霜。
  站在浸人的秋风中，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望望天空中那只淡黄色的太阳，暗笑，是它没起到温暖万物的作用还是有颗心很难再觉得温暖了？
  我掩上柴门，拎着篮子刚走到院中就听到隔壁莫娘爽朗的声音。
  “小玉，等等。”
  应声走到两家院子中那条栅栏边，她也提了只竹篮立及迎了上来。到我面前她把篮子放下，将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蹭了蹭，接着才从篮里取出热乎乎的米饭和几条蒸好的咸鱼放进我的提篮。
  “他们做活累，得多吃点，反正我家只有我一人也吃不了那么多，这些都给他们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