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衾记

第32章


  风展辰听着有些惊心,但看着那淡如虽是极咬牙切齿,但眸中却是仍隐隐着泛出一丝哀伤痛心,当下不由劝说道:“且放宽心,为人父者虽是看着严厉,但大多总是有怜惜女儿的心思。你便是私定了终身,又有了孩子,难不成还会为难你不成。”
  淡如听得神情越发得冷了下来,看着那风展辰温然劝慰,心里不知怎麽生出无穷的恨意,当下便是断然道:“你又何曾懂得那个畜牲的贪财好利,利欲熏心!当年为了几许财货,污蔑我母亲与人通奸,停妻再娶,将我和母亲俱是革去族名!此时,只不过因着那朱家豪富,想要借我得些财货罢了。什么父女亲情,什么夫妻之情,还比不得那百贯银钱!”
  风展辰看着淡如眼里迸出的切齿恨意,听得这虽是满腹愤懑,但越发惨淡不堪的言辞,心里一颤,恍惚间竟是想起那三冬寒意未消时,那池边窗下一簇迎风而生的绿萼梅,暗香疏影,说不出的可怜可爱。由此,他迟了半晌,心里又是愤恨自己不应说那些话,又是怜惜淡如曾经的一切,只是身份相隔,不能露出心里丝毫的爱怜,强自按捺着低声道:“虽是如此说来,但若是他们执意不肯放过你,乃至于闹到官衙大堂上去,你总归是难过那一遭的。毕竟,那除去族谱之事,略略借个族老的名号,说是添上去了,你究竟也是无法的。”
  
第二十七章 赍恨 下
更新时间2008-12-13 18:53:39  字数:2096
 听得这话,淡如那微白的粉脸略略勾起一丝笑意,神情间却是一片冰冷,低首看了那瑞瑞一眼,见着他眼皮子耷拉下来,仿佛要睡着一般,不由又拍了拍,才是抬首看着风展辰,郑重道:“这事若是公正着来,我却也不怕他!虽则因着母亲执意护着他,我未曾是将他彻彻底底地告上公堂,但一应的证据人物,我都是经手过的。那些相关的人,我又是给了银钱,又是留了一应的证据。别说他想掩盖住我出族之事是做梦,就是我生生告他嫌贫爱富、枉告重事、停妻再娶这些,想来也是无可推脱。只是这官场黑暗,那朱家又甚是财大气粗,我无个门路与那些官交结,怕是这里尚请展辰大哥略略援助一二,一应的银钱等物却是不必担忧。便是倾倒家财,我也要乘此好好给给颜色与他!”
  风展辰听得淡如说话言辞间甚是清明,虽是恨意滋生,但却也清楚明了得很,倒是不似寻常人一般怒气冲发。由此,他倒是略略放下一些心来,略一思虑,便是沉声道:“这事倒是不必多虑,虽则朱家甚是势大,但这官场上的,我家却是比朱家略略胜出一筹,结交的虽是不甚多,但连着三四代俱是资助士子,援济老弱,颇有几分声名。若是通融一二,必是妥当的。”
  淡如听得风展辰这么说来,心里一松,却又有些感激,想了想,才是再三行礼拜谢,道:“展辰大哥这番援力,淡如感激不尽。”
  “这却不必如此。”风展辰忙是上前略略扶住淡如,低首看着那近在咫尺间的粉脸,心里微微一颤,眼神不由下滑到那小手微张,呼呼睡着的瑞瑞身上。那小瑞瑞的手上,分明有一片淡粉如荷瓣的胎记,看着这一点胎记,那风展辰眼神一凝,脑中一点灵光闪过,突然记起游湖与那迷梦两件事来。
  “展辰大哥,展辰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淡如看着风展辰看着自己怀中的瑞瑞,眼神呆滞,不由心里一惊,略略退后一步,方是轻声问道。
  为这话一惊,风展辰猛然惊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极的情绪,略显呆滞着凝视了淡如许久,才是按捺住心神,装出一副就事论事的温和模样,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件事,稍稍晃了晃神。”
  “若是这么着,展辰大哥且不必担忧我这里,左右着近些时候也是无甚关碍的。”淡如微微一笑,神情颇是温然自若,想了想才是又道:“想来就是想通过官府处事,但这等事不到了最后撕破脸皮子,那个人便是决然不会自入官衙里与人挤了银钱去的。这三五天里总会再次上门,便是这个没有,怕也是会有明里暗里的一些‘好心人’与我细细说一通的。”
  这话一说,那风展辰心里倒是放下了几分,只是想了想,他不由斟酌着道:“虽则是这么说的,但淡如你身为女子,行事总归是略弱了几分,我稍后遣一个小厮来。你拨个房间与他便是了,若是有甚须我援助一二的地方,遣他来便是了。”
  淡如微微笑着应了下来,嘴角却是略略勾起一丝笑意来,温声道:“已是耽搁了许久,展辰大哥原是有事的,还是快快去处置吧,若是真真因着我的事耽搁了,我怎生担得起?”
  听得这么一说,那风展辰淡淡一笑,方是告辞。淡如正是要唤人送风展辰,不想那风展辰说了一句不必,便是自去了。
  看着风展辰缓缓地沿着那蜿蜒而去的小径离去了,那淡如面色却是渐渐凝滞下来,想了半日,便是叹息一声。这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是将心底里深埋的事就这么统统说了出来。难不成在不知不觉间,竟是将他看得这么重了?
  淡如心里这么想着,心神倒是越发得有些不济,思虑了许久,却是叹息了一声,便是准备着转身回房里。这一日,瑞瑞吹了不少的风,若是着了寒受了风,却是极不好的。
  不想着淡如才是转身,琥珀却是急急冲了出来,差点儿撞到淡如:“小姐,小姐,那朱家又是派人来了!”
  淡如神色微微一变,抬眼间眸子一片冷清如雪,顿了顿,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冷清的笑意,淡淡道:“那人是什么身份,竟也不怕破了名声?”
  琥珀听得踟蹰了半晌,才是低声道:“小姐,来得却是个官媒,三四十的年岁,穿着倒算是周整着的。”
  “官媒?”淡如一愣,神色间却是颇为冷淡,见着琥珀颇是踟蹰不定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温声道:“不必担心,这金陵府里的姻缘她们都未曾尽数晓得,何况我们并非金陵本地人士。你说与她听,若是她拼着官家的名声不要,非得破人姻缘,那却也怪不得我们行事鲁莽,传出些信儿,往那衙门里送些棍棒了。”
  听得这么一说,琥珀想了想,却尚是顿住步子,道:“若是那个官媒仍是不愿离去,那该是如何着呢?”
  “使人拦住到后院的路,随她吃茶就是了。”淡如神色漠然,想了想,才是又道:“若她还不死心,便是说今日府里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人,怕是不好,方是且请她日后再来,推了她出府便是了。”
  琥珀听得忙是应了一声,又是唤了绿蚁来扶住淡如,自己方是缓缓去了。
  只那淡如,低首凝视着那呼呼大睡的瑞瑞,眸子里闪过一丝思虑,暗暗道:今日这般得罪了那官媒,想来他们必是不愿束手的,倒是不晓得面色如何,真真是有些遗憾见不着……
  
第二十八章 凭心 上
更新时间2008-12-14 18:54:23  字数:2206
 一点点地冷风自面上拂过来,水泽湖光,洋洋洒洒出一地的潋滟风致,四月末,那湖上许多的碧叶粉莲摇曳不定。清风徐来,那粉色的菡萏莲花上下翻飞,最是那一低首间,柔缓细致,别有一丝楚楚风致。
  风展辰独自坐在一只四下透风的画舫里,看着那舟行缓缓,一片片碧叶上滑珠泻玉,菡萏碧衣自船侧慢慢向后滑去,荷香幽幽静静,只余水声篙声隐隐。
  再一次看得淡如,便也是在此地。那时的菡萏未开,只有一片片莲叶摇曳出些风致。那时的她,原是随意玩赏着翡翠一般的荷叶,不知怎么来着,竟是突然卷袖探手,猛是从那莲叶下抓出一条鲤鱼来。那时水声飞溅,珠滑玉泻,恍惚间竟是看的那手腕处一点荷瓣的粉色胎记,倏忽即逝。
  只是……
  风展辰低首下去,却是十分茫然惊疑:早在这日前,他便是常梦着那个春梦,那时与这淡如交结未深,如何晓得她的手腕上那一点胎记?
  心里这般想着,层层推究过去,风展辰竟是越发得动了疑心。那个梦,说起来却是去年春时方是有的。那时候,才堪堪与杜简吃了酒,熟睡梦醒,须是辞别,方是见着了那淡如。那是的淡如才穿着一身未出阁女儿家的衣衫,秀雅端庄,行动间虽是略略露出一丝僵直,但仍是能看出那婉转宁和的体态风致。
  想到这里,那风展辰眸光一闪,突然抓住了一丝线索,倒是细细思虑起来。那梦原也是去岁方是略略察觉出几分的,只是现下越发得清晰。而那杜简却是如孤鸿一般,再也不曾见着分毫,只有淡如一人,行事拿捏又是自行处置的,全然不曾听得杜简的话。
  这般细细搜罗下去,风展辰越发得感到心神晃动:一夜酒醉之后,为何那杜简便是失了音信,恍若无这个人一般?初见面时,淡如行动略显僵直,且穿着的是那未出阁的女儿衣衫,但再次见着时,却已是妇人装束了。这其中又是有甚玄机?况且,那瑞瑞看着模样出生未久,算着时日,竟是多半在去岁初见淡如那几日怀上的,那时淡如装素未曾如妇人一般,怎生会有那孩子来的?
  风展辰越是思虑,心里越发得胆颤,百般筹算罢了,他突然想起那杜简的容貌来,初时见得那一面,他便是惊叹这杜简面如傅粉,神凝三秋,顾盼之际横生出清越闲雅的气度,多有几分亲近的意思。
  但与他细细谈论一夜,虽是玉山醉倒,但也堪称是人生一快,故而便只是一面之交,一夜之谈,自己却是生生认了他做知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