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金祭

第100章


  见她难以开口,殷宇安好心地为她解难,“你的画功进步不小,用色鲜明,对比强烈。”
  “画的不错。”
  见他竟夸赞起自己的画作,凌一好不高兴。
  “只不过,”殷宇安垂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往后画中之人莫要,莫要再画成我的模样。”
  凌一双颊晕红一片,她小声问道,“有,有那么像么?”
  “你说呢?”
  凌一埋着头,“那...我尽量...”
  殷宇安笑着深看她一眼,执起羊毫于方才的画卷上落下寥寥数笔。凌一于他怀中抬眸望去,不想片刻之间,她的那幅山水图在他笔下竟成了梅影横斜,暗香浮动了。
  .
  永安七年,颐朝国泰民安。江南一带盛行起咏梅画梅之风,其间以梅先生的《冷金祭》堪为之首。
  (本书完)
   
                  
番外  水龙吟
第一章
  和泰二十七年秋,皇后任氏因病薨逝。同年岁末,其侄女任淑萼入宫为妃。翌年春御封为后,赐号淑德。
  和泰三十一年,年逾六旬的堇旭帝皇甫怡突患顽疾,数月卧病不起,遂立未满两岁的嫡皇子皇甫轶为东宫储君。
  .
  江南三月,大地回暖,春泥吐香。堤岸上柳丝新抽,黄绿不清。几处早莺叽喳争鸣,穿飞而过。
  堤岸旁的柳荫道上停歇着一队人马。为首的楠木雕花马车后停着数车满满的货物,随行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喝水歇息。
  绣着牡丹凤鸟图案的缎质车帘自内掀起,着一身湖蓝色锦缎长袍的男子自雕花马车上下来。他倾身理了理衣摆,缎面上的金丝绣纹仿若那满江春水,波光粼粼,金光潋滟。
  男子昂首环视着四周的景色,儒雅的面容上漾出温和似风的笑意。他转过身,颀长的身子探入车内。
  “出来走走罢。这外面可是日光和煦,清风徐徐,春色宜人呐!”
  “不了,”软绵轻柔的嗓音让人迷醉,车内女子含笑低道,“她还睡着呢。”
  男子笑意更深,探出手去。只闻那女子轻斥一声,“诶,莫要闹醒了!”
  “好容易才安静会儿!”
  男子依言缩回手来,他小心地放下车帘,眼神举止满是温柔。
  “大人,”见他下车走动,随从立即将水袋递了过来,“咱们今儿日落前便能赶至乌镇。”
  “嗯,”他喝了口水,抿了抿唇,“知会府里的人了么?”
  “小的昨儿便让人连夜赶回任府,想必接应的人已是快到了。”
  任元卜点了点头,观望着江边景色的含笑的黑眸温润亮泽。
  正值此时,不远处有两位僧人朝他们这边走来。瞧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是来乞食的。
  “取些糕点干粮予两位大师。”未及那僧人开口,任元卜已唤人去取食。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施舍。”
  任元卜含笑点头,却见那年长些的僧人面带忧色地打量着他,不禁开口询问,“大师有话直说无妨。”
  那僧人合掌行了行礼,“恕贫僧多言,施主印堂有阴郁之色,此非吉兆。”
  闻言,任元卜愣了片刻转而又亲和笑起,“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顺心。”
  “阿弥陀佛,一切为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施主若能领会,做到无我无执便能化解此劫。”
  “谢大师提醒。”任元卜面露难色,虽是不甚明白却未再多问。
  “施主此次南下将遇贵人,日后若能得他相助兴许能躲过一劫。”
  任元卜连忙弯身致谢。僧人接过食物,辞谢而去。
  .
  镇南湖畔,以硬实青石铺成的石板路一直延伸至那座白墙高院的宅府。院内花木扶疏,泉石清透,虫鸟唧啾,满院春意盎然。
  午后的天光明媚和煦让人庸乏,也只有檐下的那两只新燕不觉疲倦地忙着啄泥筑巢。
  “熙儿...”
  一声轻唤让那立于檐下昂首仰望着的人儿转过身来。
  粉衣姑娘穿过花丛,踩着鹅卵石小道向她走来。
  “含翠姐姐。”殷熙儿轻柔浅笑,一张干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与她年纪不符的安静与柔顺。
  “老爷让你赶紧去前厅,殷夫人也在。”
  “嗯,”熙儿应了声,小脚迈开两步,“姐姐知晓冷伯伯为何寻我么?”
  “说是殷公子回来了。”
  “殷公子?”小姑娘蹙眉想了想,继而眉目微轩,双眼湛亮,“是我哥哥么?”
  “是我哥哥回来了么?”
  “嗯,听说是来接殷夫人与你回去。”
  “真的么?”
  “瞧你这欢喜急切的模样!”含翠看了眼熙儿不禁拽上她衣袖的小手,薄唇微斜,“不知晓的还以为咱们亏待你了。”
  熙儿只当未听出话中的嘲讽之意,她松开手转身朝前厅跑去。一向安静温顺的她难得雀跃地似一般同龄的孩子。
  .
  天光铺落在厅前的地面上是暖黄一片。穿过回字漏窗的金色光束将大厅筛得通透。漫空漂浮着的细小尘粒让人不愿用力地呼吸。
  杯盖轻碰,茶香四溢。坐于厅内的数人皆不禁静下声来,眼瞧着那客座上的男子呷了口茶,放下杯碟这才又说笑开。
  “依我之意,你便留于冷府住上数日。”坐于太师椅上的冷仲文亲和笑道,直挺的身板彰显着主人的风范。
  “何必今日刚回江南便急着接你娘与熙儿回去?”冷仲文故作怒意,“莫不是在埋怨你冷世伯委屈她们了?”
  闻言,客座上的男子唇角斜勾但笑无声,那低眉浅笑的模样慵懒而魅惑。
  “冷老爷又说笑了!”未等男子开口,坐于他左侧的貌美妇人连忙笑着回应,“您这让我愈发...”
  啪啪,两声轻拍。未及妇人将话说完,男子合掌轻拍了两下。只见立于他身后的两名高大汉子应声抬上一个紫檀木箱来。
  男子倾身站起,精壮的身形落下一抹阴影自他脚边延至木箱之上。
  “打开。”
  “是。”
  箱盖开启,厅内响起了细微的抽气声响。男子瞥了眼箱里满满亮灿灿的金条,转身面向冷仲文。
  “宇安,你,这是何意?”
  殷宇安方唇轻扯,低沉的磁性嗓音带着不明朗的笑意,“这是小侄的心意,还望冷世伯笑纳。”
  “老爷,这只怕有上千两罢!”一直闷声坐于旁侧的徐氏终是露出了笑意,一双弯起的丹凤眼掩不住内心的兴奋。
  冷仲文厌烦地瞪了她一眼,起身步至殷宇安的面前,“你这...”
  “殷家落难时唯有冷世伯肯援手相助,将我娘与妹子接于府中照料。冷世伯于殷家的恩情宇安永生不忘。”
  “区区一千两聊表小侄数年来对世伯的感激之情,望世伯莫要再推辞。”
  “你爹与我本是数十年的至交,照顾你们乃是我分内之事。你这般岂不是太过见外。”
  殷宇安勾唇浅笑,“这只是小侄的一番心意。”
  “你这心意太过贵重,我收不得。”
  “冷老爷,您还是收下罢。数年来承蒙您的照顾,咱娘俩才能活到今日。这只是宇安的一点心意,您便当他是为我尽的孝道,让我这为娘的心里舒坦些。”
  “是啊老爷,再怎么说这也是殷公子的一番好意。想必您也不愿殷夫人他们心里过意不去罢。”徐氏见冷仲文仍是不肯收下,急忙步了过来,“再说了,现下殷公子可是御封的将军,皇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官职可位于您之上,您若再这般推三阻四的,恐怕也不好罢...”
  “你...”冷仲文回头瞪着她一眼,小声的呵斥道,“个妇道人家,有你说话的份么!”
  徐氏挑着眉,瘪了瘪嘴退在一旁不再吭声。冷仲文沉着脸,看着那满箱的金条竟是进退不得。
  “爹您就收下罢。”阴柔的嗓音让正僵着四人一同看向那支着长腿,打着哈欠的冷二公子。
  冷郁犀伸着懒腰连打了两个哈欠这才蹭着椅背坐了起来,那双殷红的唇不自觉地嘟得老高。
  “他这指不定是打哪儿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呢!取之于民还之于民也未尝不好。”
  “你给我闭嘴!”冷仲文瞧见冷郁犀一幅嬉笑散漫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只不过现下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殷宇安瞥了眼冷郁犀,牵起的唇角似笑非笑。他不待冷仲文表态,自顾自地下命,“抬到账房去。”
  “是,大人。”
  .
  大厅陷入片刻的沉静。众人随着被抬走的木箱望去,恰巧瞧见那瘦小的身影朝这边奔走而来。
  熙儿缓下脚步,微喘着跨入厅。黑润的眼极快地扫过大厅,只在一旁那陌生的身影上顿了顿。她径直步至冷仲文的面前,乖巧地请安,“冷伯伯,徐姨娘。”
  见冷仲文笑着点头,她这才转过身去寻位于客座上的妇人。
  “娘。”熙儿步至妇人面前请安,双眼却忍不住地直瞥向她身旁的那人。
  “熙儿,过来。”妇人含笑地牵过她,转身看了看殷宇安,“这是谁,还认得么?”
  熙儿扬起脑袋,迎上那双英厉的眼。
  “这是熙儿?险些认不出来了!”
  眼前的人看着她浅笑着,可熙儿却有些胆怯。早已模糊的幼时记忆在这张冷俊的面容上只能摸索出别样的疏离与陌生。
  “熙儿忘了么,你小时候最喜爱缠着他的呀!”美妇柔声哄着,凝望着女儿的眼满是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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