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金祭

第80章


殷宇安蹲下身,一把掐住苏彦的脖子,那满眼的戾气让一旁看着的那夫亦是不禁一身冷颤。
  苏彦干瞪着殷宇安,只觉自己的颈骨几将被捏碎了去。他满脸紫胀,伸长脖子瞪着眼珠扯着嗓子嘶哑出声,“...杀了...我......”
  “...我...去寻...寻熙儿...”
  瞪直了的眼突得一湛,殷宇安恼得松开手又是一拳挥过。
  “你还敢提熙儿!”殷宇安暴吼一声。
  苏彦吐了满口鲜血,看上他竟笑了起来。他动了动下颚,突得满眼盛怒,“你逼死了熙儿,只怪我不能杀了你为熙儿报仇!”
  “混账!”殷宇安气得青筋跳动,他猛得掐上苏彦将他死按在地,“若不是你掳走熙儿她怎么会冻死于野外!”
  说罢,殷宇安转身抽出他腿上的剑,疼得他险些晕厥了过去。殷宇安以剑抵上苏彦的喉管,一字一句说得极狠,“熙儿,与石武。我要你拿命来偿还!”
  “大人!”那夫见势连忙出手相拦,“有官兵过来。”
  殷宇安愤然望去,只见两队官兵手持火把朝这边跑来。
  为首官员看了眼浑身淌血,面目全非的苏彦,心下一寒。他上前行礼,恭敬说道,“下官见过王爷。”
  “皇上命下官将犯人苏彦抓回刑部依法惩处。”
  殷宇安瞪着那官员良久,又看向躺于地上几欲晕厥的苏彦,沉默半晌才肯发话,“带走罢。”
  见状,那官员暗自松了口气。他挥手让人将半死的苏彦抬走,转而又道,“皇上下命,厚葬轩辕公子。还请王爷节哀。”
  闻言,殷宇安冷哼一声。他丢下沾血的剑,转身望向那悬挂于城门上的头颅。
  “叔父,你们京城的人都这般小气么?这么小的碗怎够填饱肚子?”
  “咱要与叔父一般,做北疆的枭雄。”
  “穆格儿说只嫁于顶英雄的汉子。”
  “咱助叔父建下大业便回北疆寻穆格儿。”
  “这京都可不及父帅讲得那般好!不能骑马撒欢不说,连饭碗也小家气地那般小一个,咱还未吃上两口便又得重新添来,好生麻烦!”
  憨直的话语不绝地回绕在耳际,那与雪狼为伴憨厚直爽的石武仿若还伴于身旁。殷宇安闭眸深吸,紧咬上牙帮。他转过身,不再看他。
  “抬回王府,不准下葬!”
  .
  除夕深夜的镇北王府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自掩着白布的尸身从大门抬进,那禁于后院的雪狼便哀号不止,抓咬猛撞着铁笼。顷刻间惊醒了府上百余人。
  石武的尸身被安放于大厅正中位置,惊得人人恐慌不已。殷宇安负手立于石武身旁,整晚不言。
  天际微微吐白,有些个贪玩早起的孩子躲于深巷之中,炸着炮竹。嘭,嘭,稀稀拉拉地几声炸响送走了这漫长而黑暗的除夕之夜。
  殷宇安步出厅堂,眯起充红的眼看向一直守护于外的那夫。他自回府后首次开口,“叫武吉过来。”
  那夫微微一顿,继而点头应声,“是。”
  以冷水洗了把脸,殷宇安沉吐一声。他转身看向武吉,那布着血丝的双眼依旧是锐利万分。
  “你们于歧镇可曾与张廉碰上?”
  武吉一愣,侧目看了眼静立不语的那夫。
  “回大人,属下确有碰见安南王张廉。”
  “为何先前不说?”殷宇安不怒而威,直盯上武吉。
  武吉连忙跪下请罪,“属下护送小姐至歧镇,傍晚投宿客栈不想遇上张廉与其部下。”
  “张廉的部下见小姐绝色之貌,出言不敬惹恼了小姐。”
  闻言,殷宇安眉端紧蹙,眸光突沉。
  “小姐一时恼火出手伤人不想引来张廉的注意。”
  “而后呢?”
  “而后小姐应付了那张廉几句,便称身子不适回房歇息了。”因其情形属实,武吉也回得理直气壮,“属下夜晚守于窗下察看,瞧见张廉的部下竟于客栈周围布下火种。属下担心张廉欲对小姐不轨,便趁夜色悄悄将小姐自后门带出。”
  “为何先前不说?”
  武吉垂着头,不敢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大人,是属下不让武吉如实禀明。”静立于一旁的那夫突然开口说道。
  殷宇安蹙眉而视却见他一脸坦然,从容而道,“武吉先前回报张廉占据歧镇时已将此事告知于属下。是属下见小姐已安然脱险,大人又为朝事烦心便让武吉暂不告知于大人,以免大人挂心。”
  说罢,那夫单膝跪下请罪。殷宇安蹙着眉,有些不悦却也未出言责备,他沉声问道,“可是如此。”
  武吉顿了顿,“是。”
  “还有何事瞒于我?”殷宇安瞥了眼那夫,负手而道,“现下若不如实禀明,日后倘若被我知晓可莫怪我殷宇安不念旧情!”
  “未有。”那夫回得坚定,“属下此次私自隐瞒小姐的消息甘愿受罚。”
  “起来。”殷宇安微蹙眉端,“武吉你先行下去。”
  “是。”
  见武吉出去后殷宇安好半晌静默无言,那夫开口问道,“大人可有事吩咐属下?”
  轻叹一声,殷宇安步至茶桌旁倾身坐下。
  “不出五日北疆必将大乱。”
  “大人是说轩辕大人?”
  “恩。”殷宇安极沉地应了声。他抚上椅座的扶手,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敲打着。沉默了好半晌,他突道,“初三一早我便赶回江南,你让下人准备下。”
  “石武便找人火化了罢。”
  那夫神色微僵,他镇定问道,“大人匆忙赶回江南是怕皇上见北方大乱又委任大人带兵出战么?”
  “即便北方未起战乱,我亦将带石武回去与十四谢罪。”殷宇安不禁又叹一声起身站起,“只是昨夜自宫中回来我便心觉不安。”
  “大人是指?”
  殷宇安负手而立,眉宇间难掩那份困惑与阴郁,“我担心凌一。”
  那夫一怔,他不敢相信在他殷宇安的眼中竟瞧见了一丝脆弱。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于他远望的眼眸中展露无遗。刹那间,那夫竟有些怀疑,他可当真是那冷面无情的罗刹将军么?他此刻平凡地便如一个为心爱之人忧心忡忡的普通男子。
  那夫垂首以应,心下已是有些不安。
  “大人若无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那夫静立等候,却见他沉凝许久方才如梦初醒,蹙眉一应。
  “等等,”眼中的忧虑瞬时荡然无存,殷宇安转脸又是一副冷硬模样,“昨日我命你照看石武,为何他会被苏彦捉去?”
  那夫扬眸而视,触上他那慑人的双眼,“简大人昨夜未守约定,迟迟未与属下接应。属下担心事情有变,便想先行潜入宫中查看,留下石武守住宫门。”
  “可方走不远,属下便听闻宫门口传来打斗声响。待属下再急忙赶回,却不见石武的踪影。”
  “属下连忙四处查看,竟于宫墙拐角处瞧见苏彦已是带着一干侍卫持架着石武匆匆离去。”
  “属下无能,未能追上。”
  殷宇安眉头愈蹙愈紧,看着那夫良久无言。
  .
  接连两天未停歇的大雪将整个京都城包裹得愈发冷寂肃穆。自年初一集市正法反贼,鞭尸游街后,仅欢腾了一夜的京城便再无喜庆气氛。大雪掩埋了斑斑血迹,亦将那迎新的欢喜一并压盖了去。
  大街上人迹寥寥,新落下的积雪还未结凝,绵白松软得好似上好的绒毯自城东直铺向城西。
  马车飞驰而过,压陷下两道白色凹痕直至镇北王府的大门前。
  殷宇安步过厅堂,方命人备马于府门前便见仆人匆匆来报说是有位江南来的自称是冷二夫人的女子求见。
  殷宇安颇为意外,未及多想便让人快快请进。
  不刻,只见一身风尘的欧阳君然跨进府门直穿过堂向他走来。殷宇安迎上两步,细细看了看那张似乎有些苍白的脸,含笑问道,“怎突然跑到京城来了?”
  君然自那黑绒红衬的披风中扬起脸来,看了殷宇安好片刻才淡然一笑,“殷大哥不欢迎么?”
  殷宇安轻笑出声,揽了揽君然的肩头将她引进厅堂坐下。
  “殷大哥莫要紧张,”方坐下的君然见殷宇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笑道,“江南那边一切都好。”
  闻言,殷宇安释然一笑,倒也不遮掩,“你这般突然而至,着实让我颇为意外。”
  君然解下披风递于下人,环视一周,随口问道,“怎不见那护卫?”
  “有些事让他去打点一下。”殷宇安举杯呷了口热茶,呵出一口暖气,“你找那夫?”
  黑眸轻转,君然摇了摇头,“方才瞧见下人在备马,殷大哥是要出行么?”
  “恩,你若晚到一步便与我岔过了。”
  “我正欲回江南一趟。”
  君然略感意外却未有出声询问。她这一路过来,那沸沸扬扬的传闻也能让她猜到个七八分。
  “既然如此,君然与殷大哥一同回去。”说罢,她倾身站起却不想引来一阵眩晕。
  殷宇安未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淡问道,“你此次来京都是所谓何事?怎前脚刚到后脚便走?”
  “可又是冷世伯让你来抓人的?”
  君然勉强一笑,坐回椅上暗自调整着呼吸。
  殷宇安见她半晌不做回应扬眸探去,这才发觉她一脸苍白额角沁汗。“怎么了?身子不舒适么?”
  “不碍事,许是路上赶急了些,歇息一会儿便没事了。”
  “当真?”殷宇安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好片刻,沉声开口,“君然,可是有何事瞒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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