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金祭

第74章


皇甫轩有些忿恨,却也愈发渴望着有一日她也能倚进他的怀抱。他不敢想象她蹭着自己胸口撒娇时会是怎样个让他癫狂的模样。
  “凌一,朕怕是错了,”皇甫轩侧过身,靠在阑干上静静地看着她,“朕曾说过只要你留于身边其他的不在乎。可朕现下反悔了。朕连你的心也要。”
  “你愿意给朕么?”
  凌一望着那国宴的方向,那有他的方向久久不语。许久,她沉声开口,语气淡漠轻缓地好似低低自喃,“它不在我这儿。”
  皇甫轩勾唇笑得酸涩。他看了眼背对着他的身影,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婉转笛声悠扬而起,掩过那歌舞升平的丝竹乐响。
  又是那曲《梅花落》。凌一闭眸倾听,不免清泪滴落。不知这深宫之中,还有谁与她一般,思切灼心。
  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催残。
  .
  夜,有股让人沉溺的寂静。殷宇安未有让官轿抬至府门前,倒是与那夫,石武三人徒步向王府后门的小巷走去。
  弦月高挂,暗黄的光投射出一抹人影,正于后门口来回徘徊着。
  “是谁?”石武大嗓门的一声在人声静匿的深夜浑厚似雷滚。
  闻声,那人一顿,继而急急朝这边步来,单膝跪下,“属下武吉,见过大人。”
  “是你?”殷宇安眉端轻挑,“为何于后门徘徊?”
  武吉瞥过一旁的那夫一眼,垂首回道,“属下方于江南赶回京都,进城后见城内随处皆是官兵守卫,方才属下叩门无人应答不免心下担心,便暗自藏于后门勘察。”
  殷宇安蹙眉沉凝了片刻,一双鹰眸盯上他,“小姐回江南的路上可有遇上险阻?”
  “出京都后一直有人尾随,属下担心小姐被劫,便趁深夜私自带小姐折回歧镇,夜行山路。”
  “歧镇可有遇上太后的人?”
  “未再有人跟随,只不过歧镇已被安南王占领。”
  殷宇安抿起嘴角,眉眼间却有股释然,“未被张廉的人发觉?”
  武吉顿了顿,“未有。”
  “只不过小姐因赶山路,身子有些不适。但无大碍,大人宽心。”
  殷宇安点了点头,“你先下去休息罢。他们应未有睡下。”
  “是。”
  轻叹一声,方松开的眉端有轻蹙起来。殷宇安侧眸与那夫说道,“一会儿你便侯于宫门外。”
  “是。”
  “叔父,石武愿与那护卫一同守于宫门外。”黝黑的脸几与夜色溶于一起,说话间,黑白分明的大眼翻眨着,露出孩子般的率直性情。
  沉凝半晌,殷宇安点头答允,“不可随意行事,定要听命于那护卫。”
  “叔父放心。”
  方步入书房还未落坐,王府大门便被急急叩开。只见内务总管江尚喜昂首挺立于府门口,大声宣道,“传皇上口谕,命镇北王殷宇安速速进宫觐见。”
  .
  凌一向来少眠,自那晚惊吓过后更是夜不能寐。
  火盆里焚起热暖的温度。雪白的灰里窝着燃得通红的木炭,是红隐隐的火。金盏拿起长长的铁钳轻轻翻动着,几声轻微的炸响,淅淅沥沥的,如同冰屑。
  金盏转过身来,见她和衣靠在床榻上,眉眼间虽满是倦态,可那双大眼仍是固执地圆睁着,眨也不眨。
  “夫人睡下罢,方才听银台说皇上这会儿在御书房呢,不会过来了。”
  金盏不忍她这般谨慎防范的模样,软声安慰着。只是还不等她回应,那沉寂多时的阁下竟又响起了脚步声。金盏一惊,抬眸见她却是一脸平静,只是掀开锦被,坐立了起来。
  金盏赶忙跑至花厅迎驾,只是自楼道上来的那人却让她好是意外。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罢。”
  “谢太后娘娘。”金盏欠身拜谢,方抬眸却迎上太后垂视着的极冷的目光。金盏心下猝地一惊,连忙垂下头来。她暗暗吐纳着气息,自我安抚着。定是她看岔了去,这任太后双目失明,又怎会有这般犀利的目光。
  “你下去罢。”
  金盏踌躇片刻,仍是垂首退下了。只是余光之中,她瞧见无人搀扶的任太后竟一人径直地朝内屋走去。难道失明十数载的任太后复明了不成??
  眸光拢聚,凌一看向深夜来访的任太后,一股不安猝然而生。她紧紧盯着她步近前来的身影,放于膝上的双手不自禁地紧攥起来。
  “本宫当你已是睡下来了。”任太后嘴角噙笑,说得温和。
  “你来这作何?”
  无视凌一厌烦抵触的神情,任太后步于她面前,缓缓而道,“听闻今晚有逆贼进宫作乱,本宫心下担心你,特意过来看看。”
  冷哼一声,凌一瞥过脸去,不搭理她。
  “看来皇上当真是将你护得严实,宫中这般大的动静你却丝毫不知。”
  “你想说甚么?”
  任太后勾唇一笑,垂首拨弄着指上的嵌珐琅金护甲,“镇北王殷宇安殷王爷深夜进宫觐见竟勾结宫人,谋逆犯上,企图弑君谋反...”
  “你胡说!”凌一猛地站起,瞪着她怒叱道。
  任太后但笑不语,只是仰起光洁的下巴朝另一端的天台指了指。凌一狠狠地瞥过她一眼,犹豫片刻仍是急步走去。
  早先蜿蜒绚丽的宫灯夜景不知何时已悄然逝去,四更天的夜色仿若墨染,黑得浓稠。凌一凭栏而望,只见那明灯的御书房陷于一片墨色之中竟是比往常还要惹眼。
  凌一屏息观望,一双美目用力圆瞪着,生怕眨眼功夫便会错过甚么。只是,好半晌这眼前的景象就似一副水墨画,竟未有一丝动静。不是弑君谋反么?若当真这般,这宫中怎会如此安静?甚至沉静地有些诡异!
  难道那任太后深夜过来只是想作弄她一番?凌一正觉迷惑,却见远处有些光亮缓缓晃动,瞧那方向应是朝御书房而去。
  逐次亮起的宫灯排挤开那浓郁的黑暗,照亮了御书房殿前的汉白玉月台及宽阔的石道。缓缓晃动的微弱光亮移至殿前便被吞没了去,自黑暗中走出的那人跨进那团明亮,踩着被拉长的影,稳步拾阶而上。
  猛然间似有谁用力地攥住了她的心魂,凌一动也不动地瞪着那抹身影步上石阶,走过月台,继而又撩袍跨进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的夜,却似乎还残留着那声极微的通报,“镇北王殷宇安求见。”。
  “可当真念着他呐!”
  一声嘲讽直穿入耳,仿佛一根尖刺及时地划破了那缠裹着她让她憋闷得无法呼吸的膜。
  回过神的凌一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见到他的那一霎那她竟震动地忘了呼吸。若不是一旁那声极恨的嘲讽,只怕她当真会窒息过去。
  凌一忍不住浑身轻颤,含泪的双眼不安地转动着。是他,是他!当真是他!她看到了!是他!满腔的震动与狂喜充斥着,膨胀着,瞬间撩拨起她死命压抑于心底的思念,猝然之间竟是这般强烈与急切。
  “哼,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
  凌一置若罔闻,转身便跑。穿过花厅,她直奔阁下而去。他进宫了,他进宫了!忍不住的泪水簌簌地滴落,愈渐乏力的身子此时却变得轻盈起来,她不曾想自己竟能跑地这般快,两三层的阶梯竟也能一步跨下。
  “夫人!夫人!”
  凌一止不住步子,看着金盏焦急地跟上,她竟又哭又笑,“我看到他了!他来了!”
  “谁?”金盏不曾见过她这般疯狂的模样,焦心地紧跟着她,“是王爷么?”
  凌一不再回应,只是不顾一切地朝外奔去。
  “夫人,夫人!当心身子,可跑不得的呀!夫人!”
  方跑出庭院,凌一便见十数名侍卫横向守卫于院口,瞧那模样仿佛早有准备。凌一不得不停下,她拭干泪,极力压抑着那让她快疯魔了的急切,“皇上已允我可随意出院走动,你们难道不知么?”
  “还不给我让开!”
  那群护卫却是充耳不闻,动也不动,双眼漠然直视,全然不理会她的叫嚣。
  “你们是聋了么?还是想抗旨?”
  “夫人,”金盏打量着那群侍卫,附上她耳边小声说道,“这些人不像是涤心阁的那些侍卫。”
  甚么?凌一蹙起眉来,她疑惑地看了眼金盏又转眸细细打量着他们。当真全是陌生的面孔!她进宫后,皇甫轩怕走漏风声,特意从他的近身侍卫中拨选了十五人分三组轮流守卫,从不更换他人。可今儿怎会...
  心觉不安,可凌一不愿多做猜想。不管他们是谁,她已是铁了心要出去的!正值僵持之中,那任太后不急不缓地自庭院中出来。见他们这般架势,抿唇一笑,“总是不能出去的,跑这般急作何?”
  “他们是你的人?”凌一眉端一拧,斜目瞪着她。
  “本宫不是与你说了,今晚有逆贼作乱。本宫是担心你的安危。”
  “你费尽心思过来告知我他进宫了到底是何目的?”
  任太后轻笑一声,步近前去,“本宫这盼了十数年的好戏,一个人看可不糟蹋了?”
  凌一咬得牙帮咯响,满眼愤恨,“你这是何意?”
  “年纪轻轻怎这般健忘呢!本宫不是与你说了,镇北王殷宇安殷王爷深夜进宫觐见勾结宫人,谋逆犯上,企图弑君谋反!”
  “你胡说!”凌一气得两眼泛红,双手紧握。
  “是不是胡说你一会儿看看不就知晓了。”任太后眉眼噙笑,“或者你若想身临其境感受一番,本宫也可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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