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化成灰烬

第49章


       书包夹层的角落里有一个硬硬的小东西,她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个用红绳穿着的小小的白色玉坠,刻的既不是观音也不是佛,只是个宝瓶形状的东西,雕工简单但非常精细,触手温润,表面没有一丝杂色。
    朱莎像被火烫了一样,刚拿到手里就把它摔到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它却纹丝不动。
    朱莎捡起来想把它扔到窗户外面去,它竟然鬼使神差地挂在了晾衣服的绳上。
      朱莎看着那个在半空中晃悠着的玉坠,心情复杂,她伸手把它抓住,最后还是叹口气把它扔到了抽屉的深处,从此就不再理它。
      朱莎的这场莫明其妙的病和那个传说中的无妄之灾让她获得了很多同情分,当她头顶着一块硕大的纱布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连辅导员都同情心大发,不但免去了她考勤上的缺勤记录,还给她分走了不少杂务,让她可以安心养病。
    从表面上看,一切令人不愉快的东西都消失了,但只有朱莎自己才知道,有种神秘的东西一直卡在她和罗昊之间,让他俩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
      六月的暑热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朱莎发现,孟欣欣出现在宿舍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以前她留给大家的总是一个匆匆忙忙背着书包奔赴图书馆或教学楼的背影,现在她留给大家的还是一个背影,只不过这个背影更多的时候是在去校医院的途中。
    有时正好好地上着课,孟欣欣突然就脸色苍白,大汗淋漓,胸口急速起伏,似乎疼痛难忍,然后大家急急忙忙把她送到校医院,医生左检查右检查却又一切正常。
    但她的胸闷胸痛就是会这样突然发作,没有任何诱因,所以,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这样急匆匆地赶赴校医院,甚至与学校对口的人民医院。
    X光片拍过了,一切正常,超扫描过了,未见异常,甚至核磁共振都做过了,什么问题也没有找到,但孟欣欣就是一天比一天憔悴苍白,精神萎靡,医生最后拿出个说法判断她是得了植物神经紊乱,但这个诊断缺乏可信赖的证据,连医生自己也不太确定。
       朱莎看着孟欣欣像朵急速凋零的花一样日渐萎谢不禁为她感到担忧。
    在孟欣欣又一次从医院拿回来一大堆药的时候,她忍不住问:“欣欣,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每天都要去医院?”
       孟欣欣神情阴郁地把那一大堆药扫进抽屉里,然后说:“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
    朱莎不计较她的态度,还是追问,孟欣欣才说:“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病,而且是有大病,说不定是肿瘤癌症什么的,校医院这帮庸医根本看不出来!”
      朱莎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看你再正常不过了!”
      孟欣欣急切地说:“正常?我哪里正常了?说不定我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是查不出来!报纸上说了,很多癌症早期都查不出来,一点征兆也没有!好多人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下午就查出了癌症,三个月不到就死了!”
      朱莎有点了解了她前一阵子的奇怪举动,比如经常躺在床上在自己的肚子上左按按右压压,比如吃着吃着饭突然干呕几声,剧烈地咳嗽不止,再比如上着课突发的胸痛和一天十几次地照镜子呲牙检查自己有没有出血不止等。
    她又问:“欣欣,你都做过哪些检查了?查出什么问题没有?”
      孟欣欣烦躁地说:“什么检查都做过了,人民医院也去过了,就是查不出来。要是查出来毛病倒好了,还可以对症下葯,现在什么也查不出来,一天比一天严重,我现在完全就是在等死了,说不定哪天我突然就死了!”
      她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一点也不像想死的样子,恐惧得很,朱莎正待要劝说她放开一点,不要想那么多,孟欣欣已经觉察到了她的态度,立刻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理解!这病又不是生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我的痛苦了!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说不定背地里还要觉得我无病呻吟,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顾不得这么多了,我还要去看病,你别浪费我的时间!”
      孟欣欣说完这一大篇自己又急匆匆地走了,大概又是去医院看另外一个科,再背回来一堆药。
    这两个月以来,她就这样不停地上医院,然后不停地把药背回来放到抽屉里,怀疑一通之后又去医院挂号看病开药。
    校医院这仅有的几个科都被她转遍了,青霉素都不知道输了几瓶了,维银翘,冬凌草,逍遥丸,甘草合剂,甚至乳酶生,这些烂七八糟的药都够全宿舍的人吃上一两年了,她还在不停地往回背。
       朱莎觉得她最应该去看的就是心理医生,她这样已经是一副明显的走火入魔的样子了,怎么没人来管一管她呢?
    朱莎要跟她说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摆出一副朱莎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什么也不信。
       孟欣欣走后没多久,张蕊就回来了,看见朱莎的样子随口问了句:“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朱莎叹口气说:“你说孟欣欣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了?我看她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变成神经病了。”
      张蕊走过来用一根手指竖在她嘴前说:“你快别这样说,孟欣欣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个了,你让她看心理医生比杀了她还难。前几天我刚说个头,她就对着我嚷嚷一通,让我好没面子。她现在愿意听的就是你说她确实有大病,而且病得不轻,一定要好好查清楚,彻底治愈那种话。她现在一门心思相信自己有病,你有什么办法?”
      朱莎不说话了,张蕊又说:“不只我劝了,郝静和唐宁都劝了,连她的老乡都看不过去劝她了,都没用,她就是这样我行我素了,你说多了她还跟你急,觉得你怎么那么不关心她,连她有病都不让治!我看,这病起根儿在她爸妈那里,她爸妈管她管得太严,她没有自由,整天学习,没有男朋友,没有课外生活,压力又大,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朱莎有点黯然,但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惠及别人,孟欣欣的事感叹过一阵之后也只好丢开了,只是看她那样沉迷于医院,图书馆也不去了,课也不好好上了,作业也是敷衍了事,朱莎总有点为她可惜,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不是那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说了也没有用还不如不说。
      很快别的院校的四六级考试季就来到了,大的校园里凭空多出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都是来找老乡找同学帮忙辅导或替考的,一时之间,英语系的学生变得炙手可热,洛阳人贵。
    辅导员几次在班会上重申纪律,严禁本系学生私下当枪手替考,发现一例就要严肃处理一例,以儆效尤。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枪手市场供不应求的条件下,还是有很多不怕死的勇夫在谋这个暴利,毕竟这个钱太好挣了,又不要风吹雨淋地去做家教,又不要腰酸腿痛地去站柜台,两个多小时一千多块就到手了,来得太容易了,不挣白不挣。
      不知为什么,枪手市场这么火暴,老卞却一直没来找朱莎。
    朱莎也没多想,有天看见老卞还顺便问他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好长时间也没见到他。
      老卞看到朱莎倒是一愣,本不想找朱莎,怕影响她的学习,一直躲着她走,但最后阴差阳错还是遇见了她。
    老卞想了想,叹口气,还是决定认命请朱莎帮忙,毕竟她才是最有把握拿到证书的一个,她专业四级证书上的成绩都是优秀,她们系里还曾经让她给大一新生做过报告,介绍学习经验什么的。
    老卞也去旁听了那次经验交流会,印象深刻的是,朱莎在台上讲了些什么,底下没多少人关心,但当她讲完了允许提问的时候,那些菜鸟们问的问题却全是关于她和那支摇滚乐队的。
    这样的情况让朱莎啼笑皆非,也差点让他们的辅导员变了脸色。
      朱莎端着饭盆边走边听老卞介绍情况。
    老卞想请她帮一哥们的女朋友去替考六级,说是自己这哥们家里挺有钱的,马上就要毕业了,家里已经帮他和他女朋友在老家联系好了单位了,是当地的商业银行和电信部门,但这哥们的女友进银行硬件不够,差一六级证,考了几次也没有考到,总是、分上下,急得没办法了来找老卞了,再三拜托他想办法,说是愿意出比市场行情高出一倍的重金酬谢,只求能拿到证书。
      朱莎听完了,半晌没说话,老卞以为她不愿意,也不勉强,反而还开解她:“算了,朱朱,今时不同往日,还是没必要去冒这个险了。上次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我听说,你和你们班辅导员为此闹得很不愉快,我一直也没跟你说,怕你为难,虽说这钱来得容易,但风险也大。现在四六级考试抓得比托福还严,你就别去了,要是缺钱就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找别的活。”
      “多少钱?”
    朱莎盘算了一阵问。
    她上周接到弟弟的信,知道家里的房子有点漏雨,父亲一直也没怎么好好修,就让它这么漏着,惹得租房的人老大不乐意,整天嚷嚷要少算点房钱什么的。
      老卞正在劝说,突然听到朱莎问这个感到一愣,他下意识地说:“两千五。我是介绍人,要是你去考,这两成中介费我就不要了,我再帮你提提价,让他们凑个整数给你三千,反正他们也不在乎这点钱。”
       朱莎下了决心似的说:“好,我去考。什么时候?我好准备一下。”
      老卞有些不忍,又后悔自己一时的心软把这事告诉了朱莎,他再三叮嘱她:“回去一个字也别说。明天你准备张照片给我,我叫人把你的照片和她的合成一下,弄张放到准考证上,这样保险些。”
      朱莎答应了一声回宿舍了,第二天拿了照片给老卞的时候还在疑惑:“怎么合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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